“留守”突圍

李桂年

去年9月，開學季。照慣例，開學第二天是要正式上課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一個老人打來的電話：“李老師，我給我家小凡請個假，校車今天不接送孩子，我家離學校遠，有十多里路，我一個老婆子，沒辦法送他來上學……”這一天，班上只缺了小凡一個人。從這一天起，小凡迅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三天，我六點五十趕到學校時，小凡已經坐到教室里了。原來，為了跟上校車趟次，小凡與村里兩個小男生每天五點左右起床，六點左右就到了學校。三年級的孩子，每天五點起床趕校車，想想都覺得心疼。我走近這個大眼睛男孩，給他發了新書，讓他和大家一起上課。

三年級識字量大，家庭作業中經常會有聽寫生詞的任務。小凡憂心忡忡地告訴我：“奶奶不識字，爸爸媽媽不在家，家里沒人給他報聽寫。”于是，我特許他把生詞抄三遍，代替聽寫。他聽了，很放心地走開了。他的抄寫作業，寫得整齊大方，一點兒也不敷衍。

一個多月后，我檢查他的作業時，發現他和大家一樣是聽寫的，還有家長的簽字。我很奇怪，他開心地告訴我：“爸爸回來了，是他給我報的聽寫。”我聽了，也替他感到高興。爸爸在家就是不一樣，小凡的作業越來越漂亮了，早上讀書時小腰板也挺得筆直筆直的。可惜，爸爸只回來一小段時間就走了，又去廣東打工了。小凡的聽寫只好又用抄寫代替。

我表揚了小凡：“你很棒，爸爸不在家也可以把作業完成得很漂亮，對嗎？”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第二學期。我見小凡每天到校早，特意把領送餐具的任務交給他，他做得特別好，沒有一次出過差錯。多可愛的孩子啊！我真想與他父母好好談談。看到他專注地閱讀課外書，大聲地朗讀課文，我會忍不住拍下那些瞬間。我喜歡拍照，喜歡把孩子們一些有意義的瞬間拍下來往家長群里發，這樣即使與孩子相隔千里的家長也能看到孩子的日常動態。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照例是需要家長們親自來接孩子的。我意外地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是小凡的媽媽，她來接小凡，小凡顯得格外高興。臨走前，小凡媽媽加了我的微信，那天家長太多，我們來不及細談。小凡媽媽回家后還在微信中詢問了小凡的學習情況，我感到很欣慰：這下小凡該高興了，等過兩天開家長會見了小凡媽媽，我也可以和她多聊一會兒。

家長會那天，我剛到學校，就看到小凡奶奶一個人候在校門邊。老人怎么就來了？這時才七點剛過，我們通知的家長會時間是八點。更何況，他媽媽不是回來了嗎，為什么沒來？

我與老人家打過招呼，請她和我一起去教室里坐坐。她邊走邊和我絮叨：“我要走兩個小時才走得到學校。剛才運氣好，路上碰到一輛便車，搭了一截，所以到得早……小凡被他媽媽帶到廣東去了，昨天去的……我這個兒媳婦，是貴州人，三年沒回家了，這次回來都找不著家了，在村部轉了一個多小時，后來還是找別人問了路才回到家……我兒子在廣東打工，一個月掙不了多少錢，還要交房租、生活費，兒媳婦在浙江打工，三年沒回來了，小凡生下來6個月就走了，我一個人帶著……這次她回來，小凡說，‘奶奶，我等媽媽等得好苦，我等了三年……”

聽到這里，我只覺得鼻子一酸。假期短暫相聚，又將是長長別離。惟愿，沒有雙親陪伴的“小凡”們，能像小凡一樣，堅強地自我“突圍”。

（作者單位：臨澧縣丁玲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