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的認知程度、行為決策響應及其影響機制研究

劉洪彬，王秋兵，吳 巖，王大鵬，閆宇聞

（1.沈陽農業大學土地與環境學院， 遼寧 沈陽 110866；2.遼寧省建設用地事務局，遼寧 沈陽 110032；3.中國人民銀行大連市中心支行，遼寧 大連 116001）

1 引言

人多地少是中國基本國情[1]，加強耕地資源保護，對實現新時期中國經濟發展“五位一體”戰略布局至關重要。雖然中國已經實行了世界上最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但耕地保護的前景并不樂觀。因此，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強耕地保護和改進占補平衡的意見》中強調“要像保護大熊貓一樣保護耕地”，特別是耕地質量和生態保護應作為耕地保護工作的核心內容。

同時，隨著中國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的不斷深入，農戶作為耕地直接使用者，在耕地保護中發揮著重要作用[2]，尤其是在耕地質量提升方面更是關鍵因素[3]。這是由于耕地質量保護與土壤培肥、保護性耕種制度選擇和農業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等行為密切相關，而這些都離不開農戶的直接參與，是耕地質量保護的內在動力。另外，認知行為學認為人類的思想、感覺和行動之間是有相互聯系的，錯誤的直覺和解釋會產生不適宜的行為，兩者是相伴而生的，認知可以改變行為，行為也可以改變認知。因此，從微觀角度研究農戶對耕地質量的認知程度，行為決策響應及其作用機制，對耕地質量的保護與提升和“三位一體”耕地保護政策的構建都具有積極的理論和現實意義，成為學術界關注的熱點問題之一。

近年來，基于農戶微觀視角的耕地保護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農戶在耕地保護中的地位和作用研究[4]；二是農戶耕地保護行為影響因素研究[5-6]；三是提升農戶耕地保護積極性的政策建議研究[7-10]。從現有學者的研究可以看出，基于農戶視角的耕地保護研究已經取得了豐碩成果，但是，還有進一步拓展的空間：一是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認知程度、行為決策響應是怎樣的；二是兩者之間是否存在一致性，如果存在一致性，其作用機制又是怎樣的。對于以上問題的研究還存在一定的不足，且缺乏系統性，需要進一步深入探究。

綜上，本文從理論上構建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認知程度與行為決策響應的理論分析框架，闡釋兩者之間內在聯系和影響機制。在此基礎上，利用遼寧省沈陽市郊區蘇家屯區238戶農戶的調研數據進行實證研究，旨在弄清楚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認知程度及其行為決策，進而揭示兩者之間的影響機制及其內在原因。

2 理論框架的構建與分析

基于認知行為理論，個人行為決策過程是對收集到的信息進行甄別、篩選形成認知，進而根據認知結果指導決策行為，形成相應的認知與行為響應。本文結合土壤學專家、農業技術推廣人員和被調查農戶相關建議，考慮數據的可獲得性，認為作為“理性經濟人”的農戶對于耕地質量認知應該是一種較為直觀的、表象的感知，包括農戶對耕地質量自然條件、相關政策、保護意愿和保護方式等方面。同樣，對于農戶行為決策響應，應該是與影響耕地質量變化密切相關的行為，主要包括耕地利用方式、投入方式和農業廢棄物處理方式等。

具體來說，耕地具有兩方面的功能：一方面是糧食生產能力，保證農戶糧食需求；另一方面是價值生產能力，保障農戶家庭收入。而耕地質量變化直接決定其糧食生產能力和價值生產能力高低。農戶為了保障耕地生產能力，會根據對耕地質量保護認知不同，調整其行為決策，這樣就形成了農戶耕地利用決策單元與耕地利用單元之間的認知—響應反饋環路過程（圖1）。具體表現為：農戶會根據對耕地質量保護現狀感知與判斷、耕地質量保護政策認知與意愿、耕地質量保護方式認知與判斷的不同，調整農戶耕地利用中的耕地種植方式選擇、耕地投入方式選擇和耕地廢棄物處理方式選擇，然后通過耕地利用方式和耕地投入行為作用到耕地上，導致耕地質量發生變化。在這個過程中，為了實現耕地利用效益最大化的農戶，會根據對耕地質量保護的認知差異，調整其耕地利用決策行為，最終實現耕地的糧食生產能力、價值生產能力與農戶需求相匹配。

圖1 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認知與行為決策響應的反饋環路過程Fig.1 The feedback loop of rural households’ cognition and behavioral decision response towards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

3 研究過程與方法

3.1 調查區域選擇與數據的獲取

根據構建的理論分析框架，按照離城市中心距離的不同選取遼寧省沈陽市蘇家屯區的臨湖街道（近郊）、王綱堡鄉（研究區域中部）和永樂鄉（遠郊）作為實證研究區域，主要基于以下幾方面的考慮：首先，研究區域處于下遼河平原和沈陽經濟區的核心區域，耕地質量保護和社會經濟發展矛盾較為突出；第二，研究區域是沈陽市新鮮蔬菜、瓜果主要供應地，耕地質量保護關系農產品產量，更關系農產品品質，直接影響城市居民食品安全問題；第三，研究區域農戶受工業化、城市化影響較為強烈，由于不同區域農戶所受外部社會經濟環境不同，勢必會導致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認知產生差異。因此，以上述區域農戶作為實證研究對象，具有很強的典型性、代表性和現實意義。

在研究區域確定的基礎上，課題組于2015年7—8月對蘇家屯的臨湖街道、王綱堡鄉和永樂鄉進行了農戶調查，數據收集采用問卷調查法，調查內容包括農戶基本特征、對耕地質量保護認知及其行為決策響應情況三個部分。同時，在問卷設計中，充分考慮了農戶可接受程度，并在預調研基礎上，對調查問卷進行了進一步修改與完善，保證獲取數據的準確性和滿足研究需要。根據社會統計學中樣本確定的要求，本次共獲得調查問卷240份，剔除無效問卷，共獲取238份有效問卷，其中永樂鄉81份、臨湖街道79份、王綱堡鄉78份。使用SPSS 20.0軟件對問卷進行信度和效度分析可知，Cronbach’α值為0.832，說明問卷信度很好。KMO值為0.725，Bartlett球形檢驗顯著性概率值為0.000，說明問卷效度較好。

3.2 模型設計與變量選擇

為了驗證以上研究框架，本文將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行為決策作為因變量，從農戶耕地種植方式選擇、耕地投入方式選擇和耕地廢棄物處理方式選擇等三個方面量化，每個方面設置相應觀察項，然后加總求和計算出每個方面得分。需要說明的是，每個觀察項賦值分數在0～1之間，得分越高，表明該決策行為更有利于耕地質量保護。農戶對耕地質量變化認知作為自變量，從耕地質量保護現狀感知與判斷、耕地質量保護政策認知與意愿和耕地質量保護方式認知與判斷三個方面設置相應觀察項，按照同樣方式進行量化和加總。另外，農戶對耕地質量保護認知與行為決策響應都是一個相對概念，本文重點在于通過對認知和決策行為響應程度差異的分析，弄清楚兩者之間的作用關系和影響機制。

本文應用以下3組模型描述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認知程度對行為決策的影響機制。具體表示如下：

式（1）描述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認知行為，主要包括三個方面：CPJ表示耕地質量保護現狀感知與判斷，設置2個觀察項，分別是農戶判斷耕地質量好壞標準和是否關注自家耕地質量變化；CCW表示農戶耕地質量保護政策認知與意愿，共設置了4個觀察項，分別是農戶認為耕地質量保護重要程度、是否愿意保護耕地質量、對耕地質量保護前景預期和認為耕地質量保護最主要的責任人是誰；CCP表示耕地質量保護方式認知與判斷，共設置2個觀察項，分別是農戶對可以改善耕地質量方式認知和化肥在改善耕地質量方面作用認知（表1）。

式（2）表示耕地質量保護決策行為，主要包括三個方面：CLM表示農戶耕地種植方式選擇，可以具體化為1個可以量化的觀察項，是同一塊地是否會考慮輪換種植；LIM表示農戶耕地投入方式選擇，可以具體化為3個可以量化觀察項，分別是肥料投入方式、肥料投入數量、打藥及用藥量情況；AWTM表示農戶農業廢棄物處理方式，可以具體化為2個可以量化觀察項，分別是殘膜的處理方式和秸稈（廢棄物）去向（表2）。

表1 農戶對耕地質量認知狀況統計表Tab.1 The cognition of rural households’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表2 農戶行為決策響應情況統計表Tab.2 The behavioral decision response of rural households

將式（1）帶入式（2），可以得到式（3）：

式（3）表示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認知程度對其行為決策影響。由于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認知程度對其行為決策作用機制的復雜性，在具體應用中，還要結合研究區域具體情況和數據可獲得性，選擇模型中具體的變量形式。同時，由于因變量是一組變量，這樣式（3）就可能由若干個方程組成。綜合已有關于農戶模型研究成果，結合本文實際情況，通過比較和測試，采用多元線性回歸模型，最終實證模型的具體函數形式為：

式（4）中：αi表示自變量系數，i = 1，2，3；ui表示具有標準特征的隨機誤差項，代表沒有包含在模型中影響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行為決策的因素。

4 結果與分析

4.1 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認知狀況及程度

從統計分析的結果（表1）可看出，整體的認知程度較高。在對耕地質量保護重要程度認知方面，樣本農戶中有85.55%農戶認為很重要，表明被調查農戶對耕地質量保護重要性認知程度很高，并且有87.40%的農戶非常關注自家耕地質量變化，說明農戶對耕地質量變化還是非常關心的。但是，有47.06%被調查農戶對耕地質量保護前景并不樂觀，說明目前農戶也感知到保護耕地質量的壓力和難度。在耕地利用過程中，農戶對耕地質量好壞判斷主要根據耕地土層厚度、有無板結和作物產量，分別占調查樣本總量的45.80%和43.28%，說明農戶已經掌握了一定的判斷耕地質量好壞的標準。在化肥對改善耕地質量作用方面，農戶認知也較為理性，多數人認為適量施用化肥對耕地質量提升有一定促進作用，過多施用化肥并無益處，而且會造成生產成本上升和肥料浪費等問題。只有23.95%農戶認為改善耕地質量、提高糧食產量完全要依靠化肥。同時，在調研中也有農戶對過量施用化肥表現出很無奈，主要是由于不知道自家耕種土地究竟需要施用多少肥料是合理的，又怕少施用會影響作物產量，過量施用化肥就成為必然。在調研中也發現，農戶保護耕地質量意愿是比較強烈的，在被調查農戶中98.32%農戶都愿意保護耕地質量，也知道施用農家肥是改善耕地質量最好方式，但是施用農家肥費時費力，而且很多農戶很少養殖家禽，因此，雖然有這樣認知，但實際施用效果并不是很好。同時，隨著農戶對土地承包經營權認知不斷深入，在被調研的農戶中，65.55%農戶表示耕地保護的責任主體應該是自己，說明農戶耕地保護的責任意識較強。

4.2 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決策響應情況及程度

從統計結果可以看出（表2），農戶行為決策響應得分處于中等偏低水平。在農戶種植行為選擇方面，53.78%農戶考慮在同一塊地上輪換種植作物，說明農戶已經意識到作物輪換種植對于耕地質量保護的積極意義，但仍有46.22%農戶不會考慮。在肥料投入方面，農戶更多以習慣經驗決定肥料的投入數量，這樣的農戶有171戶，占樣本總量的71.85%，而且在肥料施用上仍以化肥為主，其中只施用化肥農戶為114戶，占樣本總量的47.90%，農家肥和化肥混用農戶為118戶，占樣本總量的49.58%，只施用農家肥農戶為6戶，說明農戶在化肥施用上還缺乏科學指導。在農藥的使用方面，農戶要比在肥料施用方面更趨于合理，有148戶農戶表示會根據作物的病蟲害情況決定使用農藥數量，說明對于農藥使用農戶會更趨于理性，認知程度也更高。在農膜處理方面，大部分農戶會將大塊殘膜回收，而仍有44戶農戶將農膜全部殘留在耕地中，說明在農膜的處理方面，農戶積極性還需要進一步提高。在調查中還發現，秸稈還田對耕地質量提升有很好促進作用，但研究區域的農戶對秸稈的處理方式主要是作為燃料，直接還田農戶只有10戶，說明農戶對秸稈處理方式仍然以傳統做法為主，需要在這方面給予更多引導。

4.3 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認知程度對其行為決策的影響機制研究

基于以上分析結果，經過異方差和多重共線性檢驗后，利用已經構建的多元線性回歸模型，對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認知與其行為決策作用機制進行實證檢驗。從模型估計的結果（表3）可以看出，模型整體擬合情況較好，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認知對其決策行為響應有重要影響，驗證了前面理論分析框架。

在總體上，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認知行為中的耕地質量保護現狀感知與判斷（CPJ）、耕地質量保護政策認知與意愿（CCW）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決策行為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分別通過了10%和5%的顯著性檢驗，表明在其他條件保持不變的情況下，CPJ和CCW每變化1個單位，農戶決策中的耕地種植方式選擇（CLM）、耕地投入方式選擇（LIM）和農業廢棄物處理方式（AWTM）分別變動0.091、0.082和0.067個單位，CCW會對農戶行為決策中的CLM和LIM等兩個方面產生影響，應是影響農戶行為決策主要方面。說明要想促使研究區域農戶在耕地利用中采用保護性耕作方式，農戶對耕地質量保護政策認知和保護意愿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因此，相關部門應該從這兩個方面采取具體措施，實現對于耕地質量保護與提升。

表3 模型估計結果Tab.3 Model estimation results

從不同區域對比分析也可以看出，不同區域之間影響因素的種類和程度也存在明顯差異，且臨湖街道農戶耕地質量認知行為對其耕地利用決策并沒有產生顯著的影響，這也印證了之前的分析結果。同時，永樂鄉農戶耕地種植方式選擇會受到農戶耕地質量認知行為中CPJ、CCW和耕地質量保護方式認知與判斷（CCP）三個方面的影響，顯著水平分別為10%、10%和5%，表明在其他條件保持不變的情況下，農戶在CPJ、CCW和CCP三個方面每提高1個單位，農戶考慮輪換種植的方式的概率將提高0.091、0.073和0.145個單位。而耕地投入方式選擇和農業廢棄物處理方式分別受到CCP和CPJ的影響，顯著水平分別為1%和10%，表明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CCP和CPJ每提高1個單位，LIM和AWTM響應程度將提高0.610和0.156個單位，說明耕地質量保護現狀感知與判斷、保護方式認知與判斷是決定該地區農戶采取保護性耕作方式的主要方面。而王綱堡鄉農戶只有耕地投入方式選擇和農業廢棄物處理方式分別受到CCW的影響，顯著水平都為10%，表明在其他條件保持不變的情況下，CCW每提高1個單位，LIM和AWTM分別提高0.472和0.142個單位。說明對耕地質量保護政策認知與意愿是影響該區域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決策主要方面。術和科學的施肥理念，幫助農戶實現對于耕地質量保護與提升。（3）從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認知對行為決策響應影響機制分析結果可以看出，未來能很好保護耕地者，其收入應主要來源于耕地，因此，應該鼓勵家庭收入中農業收入比重已經很小的農戶，將其手中的土地流轉給從事農業生產為主的農戶，這樣既可以促進土地適度規模經營，又可以達到保護耕地的目的。同時，要想引導研究區域農戶采用保護性耕作方式，還是應該從提高農戶對耕地質量保護政策認知與意愿入手，而加強相關宣傳教育和提高農業生產比較效益仍是關鍵。

5 結論與政策建議

（1）在耕地質量保護認知方面，大城市郊區農戶普遍認為耕地質量保護很重要，對耕地質量保護意愿比較強烈，也能夠比較科學地判斷耕地質量好壞，明確保護耕地的責任主體和具體措施，整體認知程度較高，但是對耕地質量保護前景較為悲觀，耕地質量保護工作任務艱巨。（2）在農戶行為決策響應方面，農戶已經開始意識到作物輪換種植對于保護耕地質量積極作用，肥料施用數量仍然以經驗判斷為主，缺乏科學性，過量施用較為普遍。同時，化肥仍是農戶肥料投入主要方式，而對農膜和秸稈的處理，還存在一定不合理性，需要對農戶進行合理引導。（3）在兩者影響機制方面，對耕地質量保護政策認知與意愿是影響耕地質量保護決策主要方面，不同區域在影響因素和程度上也存在顯著差異。

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1）大城市郊區農戶對于耕地質量保護前景并不看好，這種預期會直接影響到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因此，政府相關部門應該采取措施，包括政策扶持、媒體宣傳等方式，改變農戶對于耕地質量保護前景悲觀預期。（2）農戶有很強烈的耕地保護意愿，但是由于自身能力和技術缺乏，在耕地利用行為選擇上并不能達到最佳，因此，農業技術推廣部門應該采取積極的措施，推廣先進的農業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