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萌琦 周 霞 周玉璽
(山東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山東 泰安 271018)
2015年中國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強調,要著力加強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高農業供給體系質量和效率,真正形成結構合理、保障有力的農產品有效供給,促進農業經濟增長。農業經濟增長主要來源于增加生產要素投入和提高要素生產率。然而,在耕地有限的情況下增加物質資本等傳統生產要素投入邊際效應越來越低,提高要素生產率才是保障農業經濟發展的關鍵[1]。農業生產者的教育和健康人力資本是影響勞動生產率的關鍵因素。山東省作為農產品主產區,農業經營主體的兼業化、低質化問題比較嚴重,第一產業從業人口從2002年的2887.5萬人下降到2016年的1935.1萬人,農業從業人員從2010年的35.5%下降到2016年的29.1%。農業生產一線精壯勞力日益匱乏,青年知識分子務農意愿不高,老年人和婦女成為農業生產的主力軍,農業現代化發展對農村人力資本提出了越來越高的要求。
圍繞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展開的內生經濟增長理論[2]解釋了人力資本對區域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但存在關注投資數量而忽視投資結構的問題,需要研究不同類型、特性的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3]。人力資本主要包括教育人力資本和健康人力資本兩個維度[4],教育可以提高勞動者的知識技能,是人力資本中最能帶動經濟增長的因素,是度量人力資本投資的關鍵指標[5-8]。健康作為人力資本投資的另一關鍵要素,使勞動者工作精力充沛,提高勞動者的工作效率,對經濟增長作用不容忽視,是整個人力資本投資過程的基礎和前提。一般來說,健康狀況越好,受教育程度越高,人力資本擁有量越高[9][10]。 農村人力資本是農業經濟增長的原動力[11],對長效增加農戶收入,促進農村社會、經濟發展意義重大[12][13]。農村教育人力資本是促進中國農業經濟增長的關鍵因素[14],農村教育投資對農村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24%[15],健康與教育所體現的人力資本是影響農戶收入水平的顯著因素,對農村減貧具有顯著作用[16]。盡管教育和健康投入形成的人力資本對農業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在理論和實踐上得到了一致認同,但從人力資本對農業經濟增長作用的實證研究結果來看還是存在差異,人力資本要素中,教育投資的影響最大,其次是遷移投資,健康投資的作用不明顯[17]。
探究教育和健康兩種農村人力資本對山東省農業經濟增長的影響,對厘清農業經濟增長的關鍵因素,推動山東省農業供給效率、緩解農村勞動力短缺情況、促進農業經濟持續增長具有現實意義。文章采用擴展的C-D生產函數,引入教育、健康人力資本作為自變量,利用2002-2016年山東省17地市的面板數據,采用多元回歸分析兩種人力資本對全省和不同地區的影響,并測度兩種人力資本的滯后性。以期改善山東省異質性人力資本結構、縮小城鄉差距、深化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供決策參考。
“人力資本理論”可追溯至20世紀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由Schultz和Becker創立,該理論從經濟學角度論證人自身所體現的經濟價值及其在經濟增長中的關鍵作用,盡管不夠全面和具體,也已立足于許多方面透徹分析人力資本在經濟增長中的貢獻。
內生經濟增長理論認為人力資本的積累是勞動生產率提高的一個重要來源。人力資本作為一種生產要素與經濟增長結合,明確說明對人力資本積累和外溢決定的內生增長機制作出。代表學者Lucas的人力資本外部性內生模型:

式中,Yt,At,Ht,ht分別表示實際的國內生產總值、技術、實際物質資本存量、人力資本存量和人力資本水平(用平均受教育年限表示),α和β分別表示物質資本的產出彈性和人力資本水平的產出彈性。在該模型中,人力資本變化速率代表技術進步快慢,它取決于現有人力資本水平和人力資本建設時間。人力資本通過促進技術進步,提高資本收益率,加快經濟增長。該模型論證了人力資本積累的外部性,承認人力資本增值是經濟保持增長的發動機。
人力資本實則由勞動者身上用于生產服務的知識、技能和智力構成。影響人力資本結構的因素包括教育、健康、培訓和遷移等,其中培訓和遷移對人力資本增量作用較小,受教育程度和健康狀況兩個因素不容忽視。擁有健康是人們從事生產生活的基本前提,接受教育則可以提高勞動者的知識技能,二者均會影響勞動者的工作效率。而自從Lucas提出教育和“干中學”是人力資本的兩個主要來源,導致更多研究者傾向選擇教育度量人力資本,甚至在人力資本與教育之間畫等號,忽略人力資本的另一個關鍵形成因素——健康,由此導致低估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作用或高估教育對增長的作用[18]。事實上,健康人力資本投資和教育人力資本投資往往同時存在,二者相互滲透,相互影響,既不能相互替代,也不能相互互補[19]。只有客觀認識并區分不同人力資本,才能使人力資本充分合理地促進經濟增長,有效發揮其作用。
1.模型構建。文章對C-D生產函數進行一定的擴展,納入教育和健康人力資本因素作為自變量,農業經濟增長作為因變量,考慮到農業經濟增長受其他因素的影響,借鑒孫一平等學者[14]的研究思路,選取土地投入(s)、機械投入(m)、化肥投入(f)、農膜投入(p)、城市化水平(u)作為控制變量。
(1)土地投入。增加農產品產量的途徑之一是擴大土地面積,同時農業規模依靠土地面積反映,農業經濟越成熟,越能體現土地帶來的農業經濟的規模效應,足夠的土地資源是保障農業經濟持續增長的重要條件,利用率低和浪費嚴重的土地則會抑制農業經濟發展受到負面影響。
(2)機械投入。農業機械的先進水平及其在農戶的使用率反映農村生產力的革新程度,農業機械帶來更高農業經濟效益,提高抗御自然災害能力,保證穩產高產,直接反映當地經濟條件,在技術水平上促進新農村建設及農村經濟發展。
(3)化肥投入。提高單位面積產量是增大農產品產量的另一重要手段。化肥不僅能提升作物單產,還能提升土壤肥力,帶來更多經濟效益。作為農業生產中最基礎最重要的物質性投入,化肥使用不當也會危害作物生長,故化肥對農業經濟有利也有弊。
(4)農膜投入。作為農業生產過程的另一物質投入,農膜主要用于覆蓋農田,保持土壤溫度和濕度,給作物提供趨于最佳的生長環境,來達到加速作物生長、增加生長量的目的。而殘膜在土壤中的殘留又會破壞土壤結構導致農作物減產的不良后果。所以農膜是農業經濟的一把“雙刃劍”。
(5)城市化水平。隨著城市化進程不斷推進,一方面農用土地遭受占用和破壞,農業生產效益受到威脅,另一方面城市化創造出的就業崗位吸引大量農村人口向城市遷移,尤其是年輕人的務農意愿普遍不高,農業勞動力非農化越來越嚴重,抑制農業經濟增長。
結合以上變量,得到如下研究農村人力資本與農業經濟增長關系的指數形式生產函數:

其中,i和t分別表示山東省各地市以及年份,A表示全要素生產率,對式(1)等式兩邊取對數得到,得到回歸模型:

其中,it為誤差項,由于所有變量均用山東農業人口數和山東農作物播種面積進行了人均和地均處理,因此,式(2)并未包含傳統勞動力投入變量。考慮到研究中的變量在客觀上都存有滯后的特性,其投入不一定會及時反映到當期的農業經濟,因此,分別對自變量和控制變量進行一年、兩年、三年滯后期處理來測定滯后性,建立三個滯后回歸模型:

2.變量說明。實證模型中的變量說明見表1。
文章以《山東統計年鑒》(2003-2017)中各市農村居民人均文教娛樂支出、人均醫療保健支出分別衡量各市農村人力資本教育投資和健康投資。據此計算發現,教育人力資本投資在其農村人均生活消費總支出所占比重僅從2002年的12.73%下降到了 2016年的9.97%。 可以看出,山東農村居民對于教育人力資本的投資雖有小幅度增長,但投資比例呈現減少趨勢,健康人力資本投資在其農村人均生活消費總支出中所占比重僅從2002年的5.9%上升到2016年的8.64%,說明農村居民越來越重視醫療保健,更愿意增加這方面支出的比例。
圖1 顯示,從全省來看,山東省農村居民人均教育人力資本總投資額普遍高于健康人力資本投資額,教育人力資本投資額從2002-2012年有一個緩慢上升的趨勢,在2013年迅速上升達到最大值1010元/人,與2012年相比,增長幅度達126.72%,接著迅速回落,繼續處于穩步上升的狀態。山東省農村居民人均健康人力資本投資額一直在逐步增長,其中,2004年增長速度最為緩慢,為 0.97%,2011年增長速度最為迅速,為28.51%。2014年人均健康投資額與人均教育投資額基本持平,其余年份人均健康投資額均低于當年人均教育投資額,這說明相比于醫療保健,農村居民更加重視教育。

表1 變量說明

圖1 2002-2016年山東省不同農業GDP均值地區農村人均教育、健康人力資本投資變化趨勢
由于山東省各地市之間的農業經濟發展極不平衡,如果把整個山東省農村看作一個整體來進行分析和研究,勢必會產生很大的偏差,對實踐的指導意義會大大降低。文章將山東省17地市按農業發展水平進行分類,按各地市2002-2016年人均農業GDP年均值排序,設定人均農業GDP均值在13000元/人以上的城市為高GDP地區(威海、東營、濟南、煙臺、青島、濰坊),人均農業GDP均值在10000元/人~13000元/人的城市為中GDP地區(濱州、德州、濟寧、日照、泰安、聊城),人均農業GDP均值在10000元/人以下的城市為低GDP地區(萊蕪、棗莊、淄博、臨沂、菏澤)。
比較不同等級農業GDP地區,無論教育還是健康投資,高GDP地區均遠遠領先于山東省其他地區,高于全省平均水平,特別是教育人力資本投資額在2011年高于全省平均水平35%,健康人力資本投資額在2004年高于全省水平44%,該地區即省會及東部沿海地區,發達水平較高,農村居民生活較富裕,更加愿意增加在教育和健康方面的支出。除了2014-2016年間,個別中、低GDP地區投資額略高于全省平均水平外,其余年份中、低GDP地區均低于全省教育、健康投資額,且兩地區差異較小。
運用 Stata14.0 軟件,利用 2002-2016 年山東省17地市的面板數據,為剔除價格變動的影響,以2002年為基期的各種價格指數對有關數據進行了處理,分別對全省、高GDP、中GDP、低GDP地區的面板數據進行了當期、一年滯后、兩年滯后、三年滯后處理,分別對式(3)、式(4)、式(5)進行OLS回歸,并對回歸結果進行了懷特檢驗,檢驗結果表明模型中的隨機誤差項不存在異方差,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鑒于模型中變量較多,表中只展示了與因變量顯著相關的自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具體分析如下:

表2 滯后階數回歸模型數據分析結果
首先,教育、健康人力資本投入對全省農業經濟增長具有明顯的正向影響,且持續時間較長,說明隨著教育、醫療投入的增加,均十分有利于促進農業經濟增長,盡管教育投資額高于健康投資額,但健康投入對農業經濟增長的貢獻要大于教育投入,表明和健康人力資本相比,山東省的教育人力資本投入產出效率不高,教育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沒有充分顯現出來,同時從側面反映健康人力資本對農業經濟增長的帶動作用。其中,教育和健康人力資本投入對中GDP地區的農業經濟增長的正效應最大,持續時間最長,對高GDP地區的顯著作用次之,且未能表現出長期影響,這可能是因為中GDP地區農業發展水平居中,教育和醫療水平方面不如高GDP地區發展完善,需求量更大,發展勢頭良好,農村教育和醫療的投入對農業經濟增長的反應更加敏感,影響的幅度較大。健康人力資本依然對低GDP地區產生顯著促進作用,這得益于覆蓋全民的多層次社會保障體系建設。教育人力資本投資對低GDP地區的影響在統計上不顯著,也不存在滯后效應,主要原因是低GDP地區農村勞動力受教育水平普遍不高,不能有效形成和積累當地農村的教育人力資本投入,也反映了山東省教育資源分配嚴重不平衡,教育費用支出不低,但利用率不高,從而導致教育人力資本的水平低,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也相對比較低。
觀察控制變量,土地投入對全省尤其是高GDP地區農業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對低GDP地區農業經濟產生滯后負效應,地區農業規模依靠土地面積直接反映,而高GDP地區的農業經濟發展成熟度高,農業規模更大,更能體現出土地帶來的農業經濟的積極影響,足夠的土地資源是保障農業經濟持續增長的重要條件,低GDP地區受經濟、生產條件的限制,土地利用程度低,土地資源浪費嚴重,不能合理有效配置土地資源,農業經濟發展受到負面影響。機械投入對全省、低GDP地區農業經濟增長有較顯著的促進作用,但對中GDP地區農業經濟影響未能通過顯著性檢驗,證明了農業機械能夠提高農業勞動生產率和土地利用率,有效增加農業經濟效益,而中GDP地區農業發展水平較高,農業機械化成熟度較高,隨著農業機械化的普遍應用,能源消耗和碳排放量都比較大,機械的使用使得廢氣排放造成嚴重污染,進而影響農業經濟的可持續增長,但機械投入對高GDP地區呈現長時間的滯后效應,且影響程度較強,說明隨著農業技術的進步,農業機械對農業經濟的負效應會得到及時的改善。
此外,化肥投入除了對高GDP地區的農業經濟有顯著正效應,對中GDP地區農業經濟呈現長期抑制作用,對低GDP地區存在長期滯后效應,這是由于化肥施用量可以反映當地農業現代化水平,高GDP地區的農業現代化水平較其他地區更高,化肥生產技術和農戶使用技術提升,能改善耕地土壤結構、富營養化等問題,能更加科學地促進農業增長,而其他地區化肥生產技術有待提高,造成當地土壤問題,對農業經濟產生持久而顯著的負向影響。農膜投入對中GDP地區有顯著的長期負效應,對其他地區抑制作用不明顯,可能由于中GDP地區是農業發展較快的地區,農膜投入更大,產生的污染等環境負面影響更大。只有城市化水平這一變量對全省農業經濟作用不顯著。
本文在傳統生產函數基礎上,引入教育、健康人力資本因素,根據不同地區的農業發展水平,將省級樣本分為高、中、低三個GDP地區,構建了一個研究山東省農村人力資本與農業經濟增長關系的實證模型。結合實證分析結果,本文得到以下結論:第一,教育、健康人力資本能持久而顯著地促進山東省農業經濟增長,受農業經濟增長影響效果最大的是中GDP地區。第二,傳統要素投入依然會影響農業經濟增長,其中,耕地和機械的投入顯著促進農業經濟增長,耕地投入的影響幅度和持續時間較機械投入更弱,化肥投入促進高GDP地區的農業經濟,對其他地區的農業經濟增長均長期抑制;農膜投入對中GDP地區產生長期顯著負效應;城市化水平對農業經濟增長無顯著作用。
1.加強對農民的培訓,推進農業職業化教育,完善農民教育培訓體系,培育高專業化人力資本的新型職業農民,提高農村教育人力資本。同時,鼓勵本科及以上受高等教育涉農專業者回歸農村,扎根農村,服務農村農業發展。此外,規范對農業社會培訓機構的審定不容小覷,有效發揮社會培訓機構在農業教育中的積極作用。
2.深化醫療衛生體制改革,完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增加農民滿意度,提高保障水平。盡快出臺相關法律或規范性文件,便于農民認識了解,使農民對自己的行為有預見性,少走彎路。盡快解決支付渠道,實現異地結算,簡化登記和理賠的程序。做好“新農合”宣傳工作,樹立農民風險意識,真正了解“新農合”惠民的意義。
3.合理安排傳統生產要素。農村人力資本還未迅速達到發達水平,農業經濟仍需要生產要素投入的不斷增加。將分散的耕地向種植大戶集中,同時加快農業機械化生產,實現農業規模經營。指導農民科學合理使用化肥和農膜,推廣應用有機肥、生態肥和控釋肥,依靠相關政策鼓勵回收利用農膜,積極防治殘膜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