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偽年齡 （組詩）

陳魚觀

北緯28°

我的身體是一座城市的坐標，那里空氣濕潤

溫度適宜，陽光復制的土地打造黃金分量。

那里的男人熱愛耕種，習慣坐在狹長的田埂上

看遠處炊煙，守候的日子一次次裊起——

遮住天空，讓每一個夜過得認真。

天亮時露出泥土的肚臍，人們找回大海的嗅覺……

我終于不能冷靜，體內饑渴鄉愁已無法擔負老去的歲月，

攥在手心的方言隱隱作痛。

太陽大起來，灼燒著妄想的念頭，

寧愿辜負一滴水，也不能把遠行背影交給一個沉默的女人。

只是我拗口的名字被她多次提及，

心口收緊，錯亂腳步踩不住一次次急促的呼吸。

昨天是一件發皺的衣裳，最里面與空虛相依，

遺留的想象被舔干，堅硬漢字模糊不堪，

北緯28°，等待離家孩子從遙遠國度策馬歸來。

與雨聲的共鳴

下雨時，我住進雨聲里

喊一聲雨，樹高了兩分

喊一聲我，青鳥急急飛過一片森林

我與雨聲有著強烈的共鳴

雨一落下來，梨花開遍了山崗

低矮的泥土屋與花香只有一墻之隔

里面藏著黑色的弟兄

我將雨帶進那里，人類擁有共同的親人

白衣飄飄，剪不斷的風情

梨花之后，雨還將觸及桃花

我懷抱桃子，它們付出了紅色約定

在更遠的遠方，雨將先我抵達

為收集一池春色

寄我以錦字回文

離開。或背叛

離開春天。離開安靜的悼詞，

從一朵花的殘骸中，

從泥土的顫栗間，一把骨頭的交換。

從河的下游，船系上緘繩，

夜晚如一面黑色的幡。

我要和春天作一次長談，

告訴她：收買的色彩在苦楝樹上受刑，

背叛者用睡眠逃亡。

身體里找不出可供揮霍的時間，

青石板的紋理一條條

與人們告別后，決然拐進胡同深處，

講不出故事的開頭。

墻壁爬滿了藤蘿，相互糾纏，

又彼此陌生。多么自私。

醒來，已是日落時分

醒來后，已是日落時分，

或者睡眠可以掩蓋酒后的妄語。

女人突然出現身后，

她的到來比陽光稍加熾熱，

樹猶如冬天模樣，

人們用一根紅繩縛住它慌亂的枝椏。

溪水流走，羊群在草地上交配，

午后的云因此走散，

我不知道還有哪些錯誤值得誤入歧途，

在這片林子中，

從來只有石頭敢于奔跑，

柴刀砍不去的荊棘。

口袋里找不出一枚分幣來為路埋單，

草長在莊園，過著揮霍的日子，

直到死后也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