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語（組詩）

龐悠楊

煮熟的蝦子

我是一只煮熟的蝦子

靜靜臥在仿青花的盤子里

你的筷子從我頭頂略過

但我不會閃躲

我見過深海私藏的

你們都想要的金片片

我咬過最飽滿的月亮

它依舊干澀而乏味

但我不會泄露

你將我夾起

細致地剝去我的殼

你指尖冰涼

我卻覺得自己又被煮沸了一次

你的妻在對面對你低語

你只專注于我

剝掉我堅硬而脆弱的外衣

挑去我暗藏著的 污濁的蝦線

你撕扯我的肉體 吞咽我

蝦子怎么樣？她問

你終于抬頭

煮老了

你的妻化身火山

可能是工作 孩子 錢

但你以為她瘋了

為一只蝦子 她的手瘋狂地打在你身上

那曾經是最柔軟的云朵

你們閃躲 追逐 最后抱在一起

你們開始做愛

從餐廳到沙發再到臥室

我剩下一半的軀體 看著你們

夜里 你爬起來去沙發看球

路過我和滿桌的狼藉

你用沒有洗過的手拾起我

咀嚼

然后你喃喃自語

就是煮老了

我向右擰緊水龍頭

花灑噴薄的熱水戛然而止

我從一只煮熟的蝦子

變回一個早起的胖子

蜥 蜴

龍依然存在神秘的叢林里

棕櫚樹下，灌木從中

它悄悄出現

人們卻說，看見了蜥蜴

如果有一天

我改變了些什么

你會不會找不到

我身上隱藏著的

那些小小的線索

然后把我當成

蜥蜴

溫 暖

我感謝這世界

因為花朵明艷開放

因為柳條隨風輕擺

因為我的朋友

你一直在我身邊

很溫暖 是你的聲音

如清晨的鳥鳴

喚醒我的微笑

很溫暖 是你的手

輕輕拍打我的疼痛

當難過時我不會哭泣

因為有朋友在安慰

當失敗時我不會沮喪

因為有朋友在鼓勵

我愿去珍惜你的微笑

就像在拾采沙灘的貝殼

小心地把朋友給的碎語

收入心海

當撫柳的風散了

當搖曳的花落了

我依然感謝這世界

因為它

讓我遇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