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武 郭執璽
摘 要:為了探討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隨年代的變化趨勢,選取2000-2015年間采用癥狀自評量表(SCL—90)調查研究了65894名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49篇研究報告,利用橫斷歷史研究方法進行整合與分析,得出僅從某一單個研究中不能獲得的共同效應。結果顯示:(1)16年間,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相對平穩,但影響其心理健康的各因素間呈現多樣、差異的變化形態,需要謹慎樂觀;(2)16年間,農村大學生在“強迫”和“偏執”方面提高較快,在“軀體化”和“精神病性”方面持續良好,在“焦慮”與“恐怖”方面略有下降,在“人際關系”方面一直欠佳;(3)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相對穩定,與反映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狀況的農村居民消費價格指數、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城鄉居民儲蓄存款余額、國家財政三農支出、高等學校招生數、城鎮化率等6項社會指標的發展提高密切相關。農村經濟社會的持續發展對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起到了很好地保護作用。
關鍵詞: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SCL-90;橫斷歷史研究
DOI:10.15938/j.cnki.iper.2018.01.032
中圖分類號:G52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9749(2018)04-0156-05
一、引言
城鄉教育差距仍然是當今中國教育領域亟待解決的最突出最現實的問題之一。近年來,隨著國家農村教育反貧困力度的加大,越來越多的農村大學生有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他們的學習環境與生活條件得到了較大改善,同時其心理健康狀況也越來越引起人們的關注。只有對他們心理健康狀況有全面、客觀的了解,才能為科學、有效的教育管理提供理論依據。
通過文獻考察,現有的有關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的研究尚存在著一些不足:第一,研究結論差異較大,即便是采用相同自評量表的研究,結果卻大相徑庭,使得這一問題撲朔迷離。有的研究認為農村大學生心理問題突出,健康水平差。也有不少研究認為雖然農村大學生存在諸多影響心理健康的不利因素,但在現實表現上其心理狀況不亞于城市大學生;第二,相關研究大多采用SCL-90自評量表進行調查分析,但這一量表的測試易受近期事件的影響,尤其在遭受重大事件后的應激階段,測試結果只能反應被試者短期內的心理狀態,不能僅憑一次測試結果就判定其心理健康狀況的好壞;第三,樣本研究往往只能反映出特定地區、特征(比如剛入校新生、臨近畢業生、師范生等)及年齡等調查對象的狀況,較難全面、宏觀地呈現出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總體狀態;第四,以往的研究結果只能反映某年或某個特定階段內農村大學生的心理健康狀態,并不能得出不同時期內其心理健康水平的年際變化情況。第五,以往的研究單純考察了農村大學生的心理健康,沒有將心理變化的量與社會指標聯系起來,以探討引起這種變化背后的社會變遷因素。
基于上述以往研究中存在的不足和局限,學者們認識到有必要通過對類似這樣大跨度時間、時代(或歷史發展)有關的差異或變異用歷史的視角加以考察,發現這種變異隨時代發展的規律,進而尋找其背后的社會變遷因素所起的作用。[1]這就是橫斷歷史研究方法。它最早由美國學者Twenge教授(1997)提出,后經國內學者辛自強(2008)介紹引入中國。[2]國內學者采用這種方法研究了教師、中學生、大學生等不同職業群體的心理健康狀況,但對于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的橫斷歷史研究目前尚無一例。本文試圖通過橫斷歷史研究方法,從社會歷史的角度考察我國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水平隨年代的變遷趨勢及規律,以期回答以下問題:第一,相對較長的一段時期內,我國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發生了怎樣的變化?第二,這些變化是否具有“年代效應”?第三,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變遷隨年代發展的變化趨勢及規律是什么?第四,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發展與農村社會經濟發展有怎樣的關系?
二、研究方法
1.文獻搜集
(1)文獻選取標準 搜集文獻時采取了如下標準:①研究過程中都使用了相同的測量工具,即癥狀自評量表(SCL—90)。它是由I.R.Derogatis于1975年編制的,后被引入國內并修訂。主要測量被試從感覺、情緒、意識、思維、行為到日常生活、人際交往、睡眠飲食等比較廣泛的精神病癥狀學內容,是目前世界上最常用的心理健康測試量表之一;②研究對象是內地普通大學統招的農村大學生,不包括任何特殊身份的被測,比如獨生子女、單親家庭、家庭經濟貧困、少數民族、女學生等大學生群體,也不包括針對專科院校、高職院校、成人教育、研究生等;③研究報告中有完整明確的數據報告,包括SCL-90各個因素的描述性數據(一般包括均值(M)、標準差(SD)和樣本量(N));④被測時間主要在平時,不包含某些重大事件發生后的應激階段;⑤研究結果雖然呈現的是大學生群體的心理健康狀況,其中包含有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分析數據,只要符合上述四條標準,也被算作;⑥對被測的追蹤研究,報告中明確出現幾個年份的算作幾篇文獻。
(2)文獻檢索 以中國知網(CNKI)的中國學術期刊網絡出版總庫為檢索數據庫,分別以“大學生”、“農村大學生”、“SCL—90”、“心理健康”、“心理衛生”等為檢索詞在標題、關鍵詞和摘要等項目下不指定期刊種別檢索,經篩選后獲得有效文獻49篇,發表的時間跨度是2000—2015年,包含54組數據(1篇文獻被算作2篇),其中4組因部分關鍵數據缺失予以剔除,總計50組數據,涉及65894名農村大學生的心理健康指標。
2.數據整理
將所有收集到的研究數據按照發表期刊、期刊類別、發表年代、被測地區、被測人數等標準分別編碼。另外,絕大多數SCL-90的相關研究都按照1~5的5級量表計分,對于個別按照0~4的方式計分的數據,將報告中各項得分加1,將其統一轉換為5級計分模式。經過統計,有關文獻的分布情況如表1所示:
由表1可見,新千年以來,有關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的研究論文,在數量上大致呈現波峰式分布,中間5年達到頂峰,近幾年數量有所下降,關注度略有降低。相較于對其他群體的研究,對于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的研究論文要少得多,從另一角度也說明我國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研究還遠遠跟不上實踐發展的需要,其理論研究的任務仍很艱巨。
3.社會指標
橫斷歷史研究可以通過“滯后分析”的方法解釋個體發展與社會變遷間的相互關系,倘若兩者之間存在較高的相關關系,從而為我們根據社會發展趨勢預測個體心理特點,或根據個體心理特點預測未來社會走向提供了可能。根據這種思路,為考察社會指標與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滯后相關,參照以往相關研究的方法(陳順森,陳春玉,2011),[3]選取了可能影響心理健康的衡量農村經濟社會變遷的農村居民消費價格指數、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城鄉居民儲蓄存款余額、國家財政三農支出、高等學校招生數(本??疲?、城鎮化率等6項社會指標。上述各項社會指標主要選自國家統計局歷年發布的《中國統計年鑒》,選取的時間跨度為1995-2010年。我們將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數據與5年前的社會指標數據相匹配,錄入數據庫中。
三、研究結果
1.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隨年代的變化
為了直觀呈現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與年代之間的變化趨勢,將每項研究中SCL-90各因素均值與年代之間進行分析。2000-2015年農村大學生SCL-90各因素均值隨年代變化的折線圖(圖1)表明,盡管各因素年度間有小幅波動,但波動局限在一定合理區間內,總體上趨于平穩。總均值散點圖(圖2)進一步說明變化趨勢線的走向相對平穩,但是各因素均值的變化差異明顯。可見,16年間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水平總體上是相對穩定的,但各因素的穩定性呈現出明顯差異,其中焦慮、恐怖2個因素得分一直居高,心理表現較差,軀體化始終較低,心理表現最好。為了進一步精確量化各因素隨年代的變化,將SCL-90各因素均值及標準差與年代進行相關和回歸分析,如表2所示:
由表2可見,在均值上,“軀體化”與年代呈現顯著負相關;“抑郁”、“敵對”、“偏執”與年代呈現出不顯著的負相關;“焦慮”和“恐怖”與年代呈現顯著正相關;“強迫癥”、“人際敏感”、“精神病性”與年代呈現出不顯著的正相關。在標準差上,“軀體化”、“強迫癥”、“焦慮”、“敵對”、“偏執”等5個因素的標準差與年代呈現出顯著的負相關;“人際敏感”、“抑郁”等2個因素的標準差與年代呈現不顯著的負相關;“精神病性”因素的標準差與年代呈現出顯著的正相關。這表明,2000-2015年間,雖然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總體水平相對穩定,呈現出多數向好、少數變差的波動性,某些因素隨年代變化的差異較大。“偏執”隨年代變化而減小最明顯,“精神病性”隨年代而增加最不明顯。
2.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隨年代的變化量
為了探明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隨年代變化的具體數量,根據以往的相關研究(Twenge & Campbell,2001;Twenge & Im,2007),利用回歸方程及每個研究的標準差加以分析。我們利用樣本加權后的回歸方程計算了起止和終止年代SCL-90各因素均值的變化。利用回歸方程y=Bx+C進行計算,其中B表示未標準化的回歸系數,x表示年份,C表示常數項,y表示各因素平均值。方程的意義表明,當x每增加一個單位,也就是x每增加一年,y平均增加Bx+C個得分。統計結果(表3)表明,2000年時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9個因素的均值在0.76~2.76之間,而16年后,即到了2015年,9個因素的均值則在0.71~2.75之間,平均標準差在0.44~0.57之間。16年間,9個因素均值的變化范圍是-0.25~0.14,標準差的變化范圍是-0.51~0.28之間。這說明,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整體水平變化幅度很小。但是各因素的變化差異較大,“強迫癥”和“偏執”等2個因素得分下降最多,說明這兩個方面的健康水平提高明顯,而“焦慮”和“恐怖”等2個因素得分增長最多,說明這兩個方面的健康水平下降明顯。從各因素橫向比較來看,“軀體化”和“精神病性”等2個因素得分一直都很低,說明在這方面一直以來表現良好,而“人際敏感”因素得分始終較高,明顯高于其他因素,說明在人際關系方面,農村大學生的健康水平并不樂觀。
3.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與當年社會指標間的關系
為了進一步探明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與農村經濟社會發展之間存在的關系,根據橫斷歷史研究采用的滯后分析思路,我們選取了可能影響心理健康的1995-2010年間農村居民消費價格指數等6項社會指標和2000-2015年間SCL-90各因素進行皮爾遜積差相關分析,即當年的SCL-90各因素得分與5年前的社會指標求相關系數,探討社會因素是否對大學生心理健康產生影響,結果如表4所示:
由表4可見,在SCL-90各因素中,“軀體化”、“抑郁”、“敵對”、“偏執”等4個因素與絕大多數社會指標都呈負相關,即社會指標越高,大學生在這4個因素上的相應的得分越低,表明他們的心理越健康。此外,強迫癥狀和消費價格指數、抑郁癥狀和國家財政三農支出呈顯著負相關;而除了人際關系、焦慮癥狀、恐怖癥狀和高校招生數、恐怖癥狀和儲蓄存款余額間呈顯著正相關外,人際關系、焦慮癥狀、恐怖癥狀、精神病性和絕大多數各項社會指標之間沒有顯著相關性。
四、結論與討論
1.2000年以來的16年間,我國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總體變化不大,但需謹慎樂觀
通過研究,筆者認為,2000—2015年間的16年里,雖然我國農村大學生SCL-90均值隨年代有所波動,但整體上變化不大,局限在一定的合理空間內,總體上趨于平穩。至于某些年份SCL-90均值出現較大波動,可能與這些年份里研究較少或樣本較小有關。對于SCL-90各因素均值變化量的考察反映出差異量總體趨于變小,也印證了上述觀點。但是,反映我國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水平的各個因素間呈現出多樣、差異變化的形態。具體來說,農村大學生在“強迫”和“偏執”方面提高較快,在“軀體化”和“精神病性”方面持續良好,在“焦慮”與“恐怖”方面略有下降,在“人際關系”方面一直欠佳。特別需要在“焦慮”“恐怖”“抑郁”和“人際關系敏感”等方面予以農村大學生特別關注。
通過對以往國內相關研究文獻的考察,有學者發現,與城市大學生相比,農村大學生在抑郁、焦慮等負性情緒困擾和人際關系處理方面的問題更為多見,容易出現焦慮、抑郁、人際關系緊張等心理問題和傾向。一定意義上,上述研究結論也呼應了其它相關研究的結果,表明農村大學生在上述心理健康指標中變現不佳,甚至有下降趨勢,需要加強這些方面的引導和教育。究其原因,農村大學生存在物質經濟相對匱乏狀況的比例較高,這也不同程度地導致他們“個人資本”的匱乏。較之于經濟條件相對優越的城市大學生,農村大學生對日益擴大的城鄉貧富差距體會更直接、更深刻,加之一些農村大學生來自老、少、邊、窮等貧困區域,他們更容易將自己封閉起來,因此造成神經質與內傾性格較多,人際交往消極退縮,心理脆弱、敏感、自卑、焦慮、人際關系變差等諸多心理問題。
2.農村經濟社會持續發展為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穩定向好奠定了良好的物質基礎
研究表明,16年間我國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的穩定和向好,與反映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狀況的農村居民消費價格指數、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城鄉居民儲蓄存款余額、國家財政三農支出、高等學校招生數(本??疲?、城鎮化率等6項社會指標的提高密切相關。隨著改革開放以來農村經濟社會的持續發展,農村大學生在軀體化、敵對、偏執、強迫等心理健康指標上表現越好。大量研究也表明,社會、環境以及經濟等因素對存在其中人們的心理健康具有顯著的影響。伴隨著農村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協調發展程度的不斷提高,我國廣大農村基本消除了饑餓、營養不良等物質困乏現象;農村社會綜合治理效果明顯,居住環境、家庭關系、鄰里關系、社會保障等持續改善;國家加大對農村基本社會事業的財政投入,取消農業稅、保障學齡兒童義務教育水平、農村特崗教師、三支一扶、農村營養早餐等政策持續發力,使城鄉教育差距和社會差距不斷縮小。這些經濟、社會和環境方面的支持,使農村大學生能夠保持其情緒和社會方面的良好狀態,合理應對不斷出現的正性或負性生活事件,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整體水平。[4]農村經濟社會的持續發展對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起到了很好地保護作用。
3.進一步鞏固和加強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對策及建議
鞏固和加強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國家、社會、學校、學生家庭和學生自身多方面的共同努力。[5]國家和社會要積極構建更加系統、有效的社會支持體系,在施行《精神衛生法》的基礎上,還需要在農村精神衛生治療、康復和預防環節上給予更多的財政資金支持,推動這部專門性法律在廣大農村的真正落地與實施;要發揮學校心理健康教育的關鍵作用。農村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要能為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奠好基。高校心理健康教育要能抵御和解除農村大學生入校后可能出現的心理健康問題;要凸顯家庭教育在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方面的獨特作用;還要加強農村大學生個人修養和自我心理調試能力,這是預防農村大學生心理健康的根本途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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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馮剛.堅持立德樹人 注重提升質量 扎實推進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創新發展[J].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4(1):1-4.
[責任編輯:龐 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