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的畫面

李輝

14世紀在意大利的文藝復興運動中出現了一大批杰出的藝術家，在這樣一些藝術家中人們首先就會提到文藝復興之“三杰”。而先于“三杰”的圣多羅·波提切利，作為文藝復興早期藝術家的代表其所產生的作用也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波提切利有自己突出的技藝，通過這些技藝，他把一種獨特的我們在別處無法獲得的愉悅傳達給我們。“新柏拉圖主義啟發了他對古典主義傳統與中世紀潮流的結合，他吸收了前人和同時代藝術家作風的雄偉和氣質，經過熔煉，探索獨特的詩情與曲線的趣味結合裝飾的構成，創造了獨特的美的世界。”（[英]佩特《文藝復興——藝術與詩的研究》）他有著屬于早期文藝復興自身的初級性特點：不確定又缺乏自信的承諾。通過研究他的作品，人們就能夠開始理解意大利文藝復興崛起的東西在人類文化中的重要性。

維納斯的誕生 畫布蛋彩 175cm×287.5cm 1487年 藏于意大利佛羅倫薩烏斐齊美術館

一、完美的容顏

維納斯的誕生這一題材自古以來就被普遍地描繪著，而波提切利的這一幅題材卻是同類題材中最偉大的作品，也是最美的作品之一。這位維納斯采取了和古代維納斯雕像一樣的姿勢，但在波提切利的畫中，這位儀態萬千站在凹槽貝殼里的裸體女神身上卻充滿了強烈的靈性，使原來僅是一幅題材充滿異教美的畫，變成了深深打動人心的藝術品。

《維納斯的誕生》是皮耶爾查朗契斯科向波提切利訂制的、用來掛在別墅城堡里的畫作。比起他早期的作品這幅畫的古典風格濃得多。在《春》中掛毯式的背景上，人物像裝飾物散亂地點綴其間。而在這幅畫面上，人物有序地配置著，隨著風向引起的對角線，帶動出了強烈的動感。靠近岸邊出現了維納斯婀娜的身姿，她面向披著斗篷的時間之神。波提切利著力于描繪輕盈地站在貝殼上、體態修長的維納斯，身體線條是那么的清晰，簡直可以用來作為浮雕。這張維納斯的臉，是所有藝術創作中最美的臉，雖然她是經過理想化的雕琢，然而她確實是新柏拉圖主義者心目中的天國維納斯。她的臉和圓滑的身軀，似乎和樂譜線條一樣的生動。雖然她的姿勢來自《羞怯的維納斯》，但她的臉卻和許多古代雕像中那樣扁圓和呆板的臉完全不一樣。她和抓著一件大袍在一旁等候、呈現半中世紀的體態的花神，形成強烈對比。維納斯的姿態基本上是歌德式的，因為她的左腳甚至無法支撐住她苗條的身軀。正在猛吹風的西風之神，取材自赫西奧德及賀拉斯詩作的插畫。在原來的神話故事中，農牧神薩圖斯將天神烏拉諾斯閹割，把他的陽具扔進大海，而后從大海的泡沫中誕生了維納斯。雖然這個神話故事不怎么令人愉快，但是它卻被新柏拉圖派寓言化并美化了。萬物之母維納斯在這里成為靈性與肉欲的象征。

理想化處理的這張維納斯的面容是一種完滿狀態的呈現，它含義深奧，有接近心靈底蘊的特征。它并不是那么嚴肅、高尚，而是以輕盈的形式和質樸的意味將藝術于詩歌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二、詩意的抒發

煢煢孑立的裸體像在經過中世紀長期冷落后，又以一種行之有效的藝術形式被重新發現，這就是早期文藝復興式最值得驕傲的成就之一。然而醉心于描繪女性美的波提切利是畫裸體維納斯的第一個大畫家，他開創了將女性美理想化的傳統，并一直延續到本世紀。

烏菲齊爾美術館的這幅維納斯從海面上誕生的畫是他自我情感的最完整表達。在這幅畫中，怪誕的中世紀符號充滿中世紀特殊情感的風景，甚至其奇異服飾也到處點綴著哥特式奇異花哨的雛菊。它構成了一種讓你想起安格爾對完美無瑕的裸體的研究，首先，你可能僅僅為奇異的構圖所吸引，它仿佛喚起了你對于所看過的15世紀佛羅倫薩作品的所有感受；然后你可能會想到這種奇異一定與主體不協調，并且感到其色彩如同僵尸，或許至少說它是冰冷的。但是你對這種想象性色彩的真實意義了解得越多，越知道所有色彩不僅是自然物具備的品質還有一種精神在里面，由此，色彩對精神有了表現力，你因此會更加喜歡色彩的這種特性；你還會發現，波提切利的奇特構圖與希臘人自己的作品，甚至是藝術最發達時期的作品相比，是進入希臘精神的更好的入口。對于希臘人的真實的面貌，對于他們與我們的不同，對于他們的外在生活，我們比波提切利或他同時代最有學問的人知道得多得多。但是，在波提切利的畫中，你會在心中記下由它而來的第一印象，帶著痛苦渴望從一個希臘精神長期失落的時代回溯到古希臘；在激情中，在力量和實實在在的勤奮之中，波提切利表達了他的意向，這話也正好承擔了以想象性事物向人類心靈施加正統影響的責任，這或許是荒誕的事了，光線確實冰冷，只是黎明的光線，但后來的畫技卻可能因畫了燦爛陽光而使你煩膩；而且你會看到因為有了那些向水邊傾斜的樹靜立在早晨的空氣里，一切反而更好。人們早出晚歸的工作，但維納斯比他們醒得更早，你可能會認為她臉上的悲傷是因為想到充滿愛的整個白天還沒有到來。風神使勁地吹著灰色的水面，吹送乘著她的貝殼向前。貝殼前行時，海“露出了它的牙齒”——細細的泡沫的線，把落下的玫瑰一朵朵吞下。每只被采摘下的花帶著很短的莖，就像波提切利所遇的花一樣，他們有些偏棕色。波提切利認為，所有這些意向都是令人愉快的，而且，一種不能與那個時代藝術分離的資源的不完整性部分地減弱了其愉悅性，但是其寓意凜然。但是，這種對低調的偏愛也很重要，而且確定無疑的是，他懷著傷感繪制了這位快樂的女神，將她作為加諸人身上的強力的體現者。

三、詩性的源來

波提切利是一位富于詩意的畫家，將故事與情感的魅力結合，將詩歌藝術的媒介與繪畫的抽象媒介——線條和色彩結合起來。他在屬于他的時代的作品——但丁和薄伽丘的作品中尋找靈感，在他自己對古典故事的全新閱讀中尋找靈感，或者是把一種潛藏的原始情感傾注入他所畫的宗教事件中，這種情感是畫中透過主題的表面現象而真正打動你的東西。波提切利致力于不受單純的氣息的支配，力圖變為純粹感覺的藝術，力圖去除對于其主題及材料的責任；在理想的詩歌和繪畫的范例中，作品的組成要求完美結合在一起，材料與主題不再僅僅打動理智，形勢也不再僅僅打動眼睛和耳朵，而且形式與內容結合或者說統一在一起，每一種思想和情感都與其可感覺到的相似物或象征物相伴而生。

四、結語

“在所有和波提切利同一時代的佛羅倫薩人中，他是唯一受到希臘神話和傳說世界的激發、而以一種近于虔誠的感情來描繪神話故事的藝術家。正是由于他的所知不完整，使他得以避免過于忠實地描繪外表。由于他天性中藏著詩人般的真摯，因此他想象中的希臘神祗的形態，不若古雕像有著昂揚豐滿的體魄，而是取材自多斯加尼青年的形體：四肢修長，又點瘦，臉上的表情是混合著親切和某種未得到滿足的激情。”他的名字在15世紀“那些人”中間有著實實在在的意義，他是一個真正的“人文主義者”，曾經生活著的男男女女感興趣的東西永遠不會喪失生命力。語言要付諸言說，神諭都帶著聲音的外殼，夢境是為了愉悅現實中的人，對此他從來不懷疑。這也正是人文主義者最基本的信念，他認為他曾熱心去做，曾為之花費時間和精力的東西是永遠不會失去魅力的。

參考文獻

[1]（英）佩特著，張巖冰譯.文藝復興——藝術與詩的研究[M].南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2]（意）廖內洛·文杜里（Lionello Venturi）著，北寺譯.波提切利 BOTTICELLI [BOTTICELLI] [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