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
曾幾何時,語文教學呈現出思想百家爭鳴,教法百花齊放的格局,這對于學術語文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對于基礎學科的教學和中學課程目標來說,卻未必不是一件壞事。正所謂褪盡繁華,沉淀精華。當語文人重新理性、冷靜地審視語文學科的性質和課程教學的目標后,我才發覺諸如賴瑞云教授在《文本解讀與語文教學新論》中提出的語文教學的突破口是“文本解讀”,恰是抓住了語文學科的命脈,使語文學科重拾“文脈”,回歸“正道”,走向“人文”。
賴教授經典語錄:
“文本解讀首先涉及文本閱讀,在教科書中就是課文閱讀”。
“文藝作品的首要功能——審美功能。首先人們必須感受到美,并被美深深地吸引后,在愉快地享受了美之后,才能認識社會和接受教導?!?/p>
“審美自失是優秀讀物的最基本的真實閱讀狀態。無害快感、有益快感、高尚快感都屬于審美快感,審美自失是審美快感的極致狀態?!?/p>
“審美自失的深層原因——人人心中有,個個筆下無之秘妙。猶如叔本華之自失于對象之中。”
“心中有包括:表層共鳴,深層共鳴;筆下無包括:不朽文字,唯作者捕捉到的須臾之物?!?/p>
“人人心中有,個個筆下無之秘妙的三組關系:熟悉感與陌生感,內容與形式,感性與理性(淺層直覺與深層直覺)”
賴教授在書中對“文本解讀”的概念和特性做了詳細的闡述,同時選取了諸如:老舍的《想北平》、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魯迅的《社戲》《祝福》等經典名著進行了具體細致的“文本解讀”示范。例如對“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一句中“仍然”一詞的解讀,就很有意味。按道理說,祥林嫂改嫁給賀老六之后,應該改名叫“賀老六嫂”,為什么還叫“祥林嫂”呢?其實,這是對封建禮教的隱秘批判,第一任丈夫便有女人的終身命名權,只有第一任丈夫才算數,所謂“好馬不配二鞍,烈女不事二夫”。孫紹振先生一針見血地指出:“魯迅之所以不讓祥林嫂想改嫁的原因就很清楚了,就是要通過她的處境來顯示三個不講理:夫權是不講理的,族權是不講理的,神權是不講理的。要寡婦守節這一套完全是野蠻而又荒謬的!”這就是文本的細節處。文本解讀至此,至少已回歸語文的本位,體現了語言的本色。欣喜之余,疑惑又生:賴先生提出的“文本解讀”似乎是為語文教學設定了一個美麗的起點,然而它的終點通向何處,起點與終點之間又會生發怎樣的生命之花卻未嘗可知。于是便試做揣測:
一、主體細讀
《文本解讀與語文教學新論》中對多篇名著進行了細致入微地解讀,從語言的角度看,幾乎已達“細”之極致,然而體現的不外乎是解讀主體“師”之細讀,學生大多數時間仍是被動地接受這樣的“細讀”。因此能否激發學生的“細心而讀,細致而思”仍是“文本解讀”之中的一處空白,當然這與學生的基礎、心智、閱歷有一定關系,但是卻不能成為我們忽視它的借口。例如在教授《雷雨》一文時,我設計了一個問題:周樸園對魯侍萍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學生對文中三十年前的那段記述產生了兩種針鋒相對的看法。雙方各持己見,認為自己很有道理,這時,我適時地提醒,在你們各自的依據中有沒有忽視的反常舉動。認為“假意”的學生很快地在文中找到了“年三十晚”“第二個兒子”“才三天”“大雪”等細節,他們提出了新的依據——一個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在年三十的下著大雪的晚上,兒子出生才三天,就將自己心愛的女人趕出家門的事情呢?你們難道做的出來嗎?請你們回答。這時對方學生啞口無言。于是他得出了一個新的結論——唯有泯滅人性的人才能做出非人的行為。因此,周樸園的人性中唯有利而沒有情(愛),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掩人耳目的卑劣行為。因此,我覺得“文本細讀”更準確地講應該是如何激發學生細致地發現這些值得玩味的“細節”,這樣的解讀,才更能彰顯“以人為本”的學科旨趣。
二、文本深讀
文本解讀自然離不開“細節”與“深度”,“細”更多的是生活細節,“深”則指向思想精神。如果細讀僅僅停留在面上的廣度,而忽視了思想的深度,那么,無論怎么解讀都很難觸及文本的精髓和人物的心靈。而這也往往是考驗教師素養和教學能力的關鍵。有些文本看似細節很多,但是濫讀細節往往得不償失;如能其一處,深讀細品,便能一窺究竟。例如在教授《雨霖鈴》一詞時,學生圍繞詞中“多情”一詞展開了深入的解讀:離別情、離愁情、離恨情、失意情、失志情等等,從眼前到過去到未來,從生活困境到生存困境,從人生理想到人格精神,學生由一個“多情”引發的深入解讀姑且不論是否恰當,但不可否認的是學生的思維完全打開了,學生的思想已不滿足于表象的感受而更愿意深入文本和作者的心靈,這難度不是語文教改的目標嗎?
“文本解讀”已非新詞,但卻新意不斷,只要我們真正潛心文本,參悟語文教學之道,雖非名家之言,卻有名家之風,何樂而不為?
文本解讀,怎一個“細”字了得!
★作者通聯:浙江臨海市臺州初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