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咬人的狗

張田勘

無論怎樣馴化，狗的基因總是與狼相似，也總是在細胞內核有咬人、咬其他動物和吃肉的基因并受這樣的基因控制，由此也決定了它們的野性。

一篇《遛狗要拴繩，異煙肼倒逼中國養狗文明進步》的文章掀起了驚濤駭浪，以致有人引用托馬斯？霍布斯的理論來進行解讀，稱這是所有人反對所有人的戰爭。雖然這個解讀比人與狗的戰爭前進了一步，但還是有夸大的成分。即便是戰爭，確切地說，也只是一些養狗者與一些不養狗者的戰爭。

現實的情況是，狗主人通常會說，我家的狗不咬人，并且還輕飄飄甩出一句，咬了你賠你醫藥費。這顯然就難以處理好陌生人之間的關系了。你傷害了我和我家的孩子，還一笑而過。難怪有受害者說，我不要你賠，我要讓狗把你咬回去！甚至，如果法律不介入或難以介入，采用異煙肼就有了合理性。當然，這也不是處理狗傷人、咬人和擾人的最佳方式。

一種矛盾的較好解決方法的提出和實施，其實往往是對這個矛盾的科學認知比較清晰的時候。現在的問題就出在對狗咬人傷人擾人以及隨后的管控沒有清晰認知，尤其是養狗者，他們的經典說辭是，我家的狗不咬人！

對此，我只能溫柔地說，我家的貓不吃魚，信嗎？無論是大狗還是小狗，是土狗還是洋狗，它們連主人都會咬，而且狠狠地咬，就像它的狼祖先一樣，只不過咬的頻率不同而已。

狗咬人是其本性所決定的，它的本性又源于狼。人把狼馴化成了狗，但并沒有馴化它不咬人，相反還把它的咬人訓練到了極致，如警犬。所以狗的咬人咬物的最大天性一直保留著，只是到后來馴化為不太咬主人了。究其根源，也在于狗的DNA中有大量的咬人基因和基因組，只是目前對狗的研究還沒有深入到這一步。不過對狗的馴化可以觀察到這一點。

對狗的起源有不少爭議，但狗與狼的基因相似是沒有太多爭議的。瑞典烏普薩拉大學的克斯廷？林德布拉德？托赫等人的研究表明，狼與狗的基因組有36個區域有變異，其中含有19個與腦功能相關的重要基因，8個屬于神經系統發育和潛在行為變化的基因（這是狗馴化的基礎），還有10個與淀粉消化、脂肪代謝相關的基因。

在這10個消化淀粉和脂肪基因中，有一個稱為AMY2B的基因對消化淀粉食物至關重要。而在狗的體內擁有比狼更多的AMY2B基因的副本，也是狗被人馴化的重要證據之一。因為，人喂狗小麥和大米等淀粉食物才讓它們演化出了消化此類食物的基因。

無論怎樣馴化，狗的基因總是與狼相似，也總是在細胞內核有咬人、咬其他動物和吃肉的基因并受這樣的基因控制，由此也決定了它們的野性。狗都要咬人還在于，狗無論怎樣演化，其大腦的演化也只處于低級階段，指揮其行動的主要是陳舊的大腦——邊緣系統（包括海馬結構、海馬旁回及內嗅區、齒狀回、扣帶回、乳頭體以及杏仁核），它的喜怒哀樂很少能得到大腦皮質更嚴謹的控制。因此，一旦發怒，就本性畢露，咬人沒商量，哪怕是對其主人。

從解剖上看，狗大約有5.3億皮質神經元，別說與人腦的160億個皮質神經元相差萬里，即便是比起大腦容積比其還小的家貓的神經元也要少得多。以一般的金毛狗而言，大腦重量是64克，神經元是1.6億個，每克大腦有神經元250萬個；但家貓大腦重量25克，神經元是3億個，每克大腦有神經元1200萬個。所以，要說聰明和控制力，狗都不如家貓，其咬人既是一種本性，也成為一種必然。

狗咬人除了其天性和難以馴化外，也在于環境。很多研究揭示了狗咬人或攻擊人的多種原因，至少可以排列10條以上，例如，領地性攻擊、對陌生人攻擊、捕獵攻擊、優位性攻擊、因恐懼而攻擊、護食性攻擊、內分泌（激素）變化引發攻擊、健康原因或疾病導致的攻擊。

其中，領地性攻擊既反映了狗的本性，也是因為環境原因而觸發，而且成為城市寵物狗咬人傷人和攻擊人的最主要原因。狗的另一種本性是護家，也是人類馴化它的成果，絕大多數被狗咬的是進入其領地的陌生人或其他動物。

經過多年的馴化，可能人們都無法具體感知狗的領地范圍了，以為只是養它的主人的那個家庭就是它的領地。在中國不過是幾十或100多平方米的領地，在美國一般的獨棟房面積也不過平均230平方米，同時另帶雙車車庫、大小儲藏室各一和前后院子，合起來大約有四五百平方米。

因此，中國寵物狗的領地是比較小的，而且即便以美國的住宅而言，也并非是狗的理想領地，因為它的祖先和現在的同類——灰狼的領地（無論三五只還是二三十只的一群狼，抑或是獨狼）都在250平方公里的范圍。

既然繼承了狼大多數天性，寵物狗對其所生長的領地面積當然會十分不滿意，野狗可能好一些，它們可以走得很遠去宣示自己的領地。但中國的寵物狗，領地實在是太小。因此，人們總會看到，城市里小區的狗被主人放出來或牽出來時，總是在小區的各個地方、邊邊角角，甚至在停放的汽車周圍，包括輪胎周邊撒尿，以宣示自己的領地范圍。它們太不滿足于把自己圈在那幾十或一二百平方米的主人的房間了。

肉食類猛獸，如獅子、老虎、豹子和狼等，都是靠撒尿拉屎或摩擦身體留下氣味來劃分、占有和宣示自己的領地，狗也不例外。但這也同時意味著，整個小區也都是小區所有狗的領地，必然造成大量的狗的領地和勢力范圍的重疊和交叉，再加上都要爭當老大，矛盾便不可調和，它們解決爭端的最好方式便是撕咬、打斗。

領地意識與陌生人意識在狗的意識中是重疊的，它們只認主人，小區的其他人對于它們來說，都是陌生人。當陌生人進入它的家庭時，當然是進入了狗的領地范圍，同時狗也會把其撒尿而劃分的整個小區認為是自己的領地，因此對于小區的所有陌生人，狗都會認為是侵犯了它們的領地。

小區里的孩子最容易成為被攻擊和撕咬的對象。一是有些小孩愿意與狗親近，逗狗玩。二是孩子體格較小，對狗沒有威懾力，而且天真的孩子誤信了“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之類的說詞，還會盯著狗的眼睛看或撫摸狗。孩子的身高和狗差不多，這種高度的凝視會讓狗覺得受到了威脅，狗對孩子發起攻擊和撕咬就是必然而非偶然。

因此，天下沒有不咬人的狗，只是時間、頻率不同而已。狗不咬人也可以做到，就是不給它咬人創造機會，比如，關在籠子里、戴口籠。

說到這里，解決問題的方案也呼之欲出，也就是嚴格管理養狗，外出遛狗必須拴繩、戴口籠，必須給狗打獸用狂犬疫苗，必須辦理登記。而且，對于遛狗不拴繩、不戴口籠一類的行為，要比照治理酒駕一樣來處理。如此，人狗之爭、養狗者與不養狗之爭的群己關系或可有較好的結果，狗咬人傷人的事就會大量減少甚至絕跡，人們也用不著采用投放異煙肼之類的激烈手段，善良的人一般都不屑也犯不著用這樣的手段。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