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走了很遠的路吧

宿嶼

我不知該如何定義愛情，又或者該怎樣去理解愛情。我只知道我第一眼見蘇荷時，就想和她好一輩子。

——葉凡

01.

時隔八年，我再得以見蘇荷，她已為人妻。

那種感覺大概是，看到她的那一眼，心臟有了新的生命，開始了無休止的跳動。只需一眼，我就知道，她依舊是那個我愛到骨子里的人。

我緊張到手也不知該放在哪里，話該怎么說。哪怕我心里有許多話，想要講給她聽。

比如我想問她最近過的好嗎？許久沒聯系，是不是已經忘記了我的樣子了？這些年生活在哪里，在干什么，一切還順利嗎？

而我說出口的話，卻是八竿子打不著，我說：“好久不見。”

她用手把頭發別在耳后，才帶著笑意對我道：“好久不見。”

她一笑臉頰就露出兩個酒窩，眼睛瞇一條縫，笑起來很是好看。我卻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不管不顧的擁她入懷了。

她拿起手上的拿鐵，無名指上戴著鉆戒。我本以為分手后再看見她，我會生氣的質問她當初為何要分手。我會說些諷刺的話，惹她心煩。我會十分驕傲的從她面前走過，讓她看看她錯過了多么好的我。

可是這些我都沒有，我們不過是像多年未見的老友，坐在星巴克聊著天。

我笑著對她說，“最近過的好嗎？”

“最近過得還是蠻不錯。”

我又問：“他對你好嗎？”

一提到那個人，她突然整個人都溫柔了下來，眼里帶著光，勾起的嘴角都在告訴我，那個人對她很好。

她笑得一臉幸福：“我選男人的眼光一向不錯，你知道的。”

是的，一向不錯，也曾選了我。

02.

隔了許久，她問我：“聽說你還未婚，都這樣大的人了，怎么還沒有找個伴。”

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一直遇不見喜歡的，就這樣一直單著了。如今我才知道，我一直等的那個人，永遠不會出現了。”

我一直希望蘇荷可以過的很好，比我還要好的那種。我一直把自己的生活過的一團糟，為了就是希望哪天她看見我過的不好了，也能開心點。

以前我們曾吵過一次架，鬧的天翻地覆，幾度說到了分手。和好時，她抱著對我說：“葉凡，如果哪天我們真的分手了，你要過的比我好，但是別讓我看見。我這個人啊，最是小氣了，你要是過的好，我會不開心。”

“如果我過的不好呢？”

“那你也別讓我知道，離我遠遠的。”

“為什么。”

“你過的不好，我也會傷心。”

那時候我才明白，分手后不能做朋友，只能做陌生人這句話真正的涵義。

分手后，你希望她過的好，又希望她過的不好。其實不論好或者不好，你都不會好過。那還不如都離的遠遠的，從此斷了關聯，不去過問她的生活。直到那個能讓你心臟再次跳動的人出現。

離開時，我緊張得欲言又止，最終我還是說了出來：“我能抱一抱你嗎，像朋友一樣。”

她愣了一下，隨后帶著禮貌的微笑，往后退了一步，“葉凡，以后我們還是別再見面了吧。”

“為什么？”

“他知道了會不開心。”

我定定的看著蘇荷，她臉上有閃過一絲愧疚，最終我還是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我說：“祝你幸福。”

她笑著說：“葉凡，也祝你幸福。”

她一笑我就知道，我終究還是錯過了那樣好的姑娘了。我卻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別想了，余生，你和她再無可能。

如今我知道她過的很好了，往后的日子里，我也要努力過得好一點才行。

03.

蘇荷走后，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上次你安排相親的那個女孩不錯，給你當兒媳婦怎樣？”

我媽十分激動，“真的，你沒騙我吧？”

我苦笑了下：“沒有騙你，我就是突然想結婚了。”

“為什么？”

“因為她說，讓我趕緊找個好女孩娶回家。”

我媽突然就沒說話，最終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想，我還是喜歡蘇荷的。當我第一眼見她的時候，我就想和她好一輩子。

那時候我多大呢，也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齡，第一眼見她，眼里心里滿滿的都是她。

我不曾談過戀愛，單著過了二十年。偶爾也會思考，愛情究竟是什么樣的，以后我會愛上什么樣的人？

當看見她的那一眼，我像是無師自通般，懂得了何為愛情。只需那一眼，我就知道，我的愛情來了。

正如前幾天我在書上看到的那句話“有些人就是為了找你，才去你們相遇的地方。”

我想，我就是為了遇見蘇荷，才來到了這個地方。

04.

隨后的發生的事，就比較老套了。我卯足了勁追蘇荷，創造出一切可以偶遇她的機會。加上我的室友和她室友推波助瀾，在七夕那天，我們在一起了。

我曾告訴自己，絕不給別人傷害她的機會，一次也不行。那時候我從未想過，終有一天，我也會成為我口中的那個別人。

我還是傷害了蘇荷，盡管我們做了許多的安全措施，她還是懷孕了，在大四快要畢業的時候。

那是一個艷陽天，天氣十分的好。她問我：“葉凡，怎么辦呢？”

她抱著我的身子一直在顫抖，流的眼淚染濕了我的衣服。

我說：“如果你想生下來，生下來我就養著，以后我努力賺錢養家，一畢業我們就結婚。如果你不……”

我還未說完的話，就這樣被她打斷，她反問我：“那你呢，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我抱著她的手緊了又緊：“我不想讓你吃藥，不想讓你打胎。”

“可是葉凡，我已經聯系好醫院了。”

蘇荷哭了，我也哭了。我抱著她一直重復著那句話：“我不想讓你吃藥，不想讓你打胎。”

“你知道，我不怕的。”

蘇荷告訴我說她不怕，我卻知道，她在害怕。她是顫抖著身子告訴我她不怕。

她不想讓孩子，出生在我們這個不大不小的年齡，讓我感到累。我不想讓她打胎，傷害她的身體。

05.

那天晚上，我抱著蘇荷。頭放在她的肚子上，我說：“寶貝，對不起啊，爸爸不能見你了。其實爸爸很想很想抱一抱你，摸一摸你的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每個爸爸都會給自己的孩子講睡前故事，這樣小寶寶才能睡的更香，爸爸也給你講，好不好？”

就這樣，我給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講了一晚上的睡前故事。如同我幼時，每天晚上我爸都會不厭其煩，在我床邊講睡前故事一樣。

第二天是我送蘇荷去的醫院，手術結束后，我看著蘇荷躺在病床上，臉色毫無血色。她也看見了我，努力歪過頭微微對著我笑。我吊著的心一下就松了下來。還好，她未有危險。

那一刻我在心里發誓，這個女人，我一定要對她好一輩子，不能再讓她受一點點傷害，只因為，她是我的女人。

我走過去抱著她，一字未說，卻是哭的厲害。

蘇荷摸著我的頭嘆了口氣：“以前從未瞧見你哭，如今怕是把你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完了。我不就墮個胎嘛，沒什么大不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一字一句道：“葉凡，你要知道，你并未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我心臟那個地方疼的厲害，仿佛有一把利刃刺穿，疼入骨髓。

我抬起了頭，雙手捧著蘇荷的臉頰，吻了吻她的嘴角，“抱歉啊，讓你受苦了。”

讓我始料未及的是，自從這事后，蘇荷仿佛變了一個人，以前那樣愛笑的人，現在都不怎樣笑了。

每天我都會找許多搞笑的段子，視頻給她看，想逗她開心。

她怕我傷心，也會每次配合我，假裝自己很開心。

她不笑時，我想看她笑。而當我看到她笑時，我又不想讓她笑了。

我看到她許多種笑，笑出眼淚的，笑到踹不過氣來的，笑到肚子疼的……從未有一種笑像如今這般，笑意未達眼底。

那段時間，她連給我吵架都沒了心情。以前沒事時，她總喜歡給我吵架，沒事也找我架吵。她總是說：“小吵怡情，大吵傷情，我們就小吵小鬧好了。”

“好好的不好嗎，為什么總是要吵架？”

“我喜歡我生氣時，你哄我的樣子，那讓我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她開心了，我也就開心了，因此每次我也配合著她吵架，再慢慢去哄她高興。

06.

我有時也會有因為事情多到忙不過來的時候。若隔了許久，她也沒有收到我的電話，就會很大爺的給我打電話，說的無非也就這樣幾句話，卻是能讓我的心再次為她蕩起漣漪。她說：“葉凡，我原諒你了，開心嗎？”

我隔著電話也能想象出，她那一臉大爺的模樣。這時候再忙，我也會放下手里的活，出現在她身邊，這樣她就會開心到飛起來。

而如今她總是不開心，她不開心了，我也就不開心了。男人不開心無非是拉著別的男人喝酒。

那次實在是喝的太高，我哭著死活要給蘇荷打電話。朋友們都攔著我，他們知道我最近和蘇荷的關系不恰當，怕我會說出一些不經過大腦思考的話。

我這暴脾氣一上來，誰都攔不住。他們拗不過我，還是給了我手機給蘇荷打了電話，剛一接通，便聽見了她的聲音：“葉凡，你在哪里？”

我壓低了聲音，悶悶的說：“我想你。”

沒過多久蘇荷就來了，她一出現我便十分開心，我一臉興奮的抓著她的手，對我的哥們兒說：“都他媽給我看好了，這是我媳婦兒，以后我結婚的對象不是她，你們都他媽別來，來了也別他媽送份子錢。”

好像那時候我就能預感到，我和蘇荷是不能走到最后。我迫切的想要證明什么給蘇荷看，想要證明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這樣做了。

蘇荷扶著我：“他喝醉了，你們別管他。”說完后，便攙扶著我走了，也不知走了幾步，她突然回過頭對著我那些哥們兒說道。

“若是以后他結婚的對象是我，那你們不用送份子錢了，過來見證我們幸福就好。”她微嘆了口氣，“如果，如果不是我，那你們就包個大包吧，錯過了我，他就再也找不到如我這般好的人了。”

后來再次和哥們兒喝酒時，提起蘇荷的那個的背影，他們都說，那時她像個一腔孤勇的戰士。

再后來一語成讖，倒不是我結婚他們沒來，而且他媽一個兩個都是來蹭飯吃，份子錢一個子都沒拿。

我知道，他們始終都覺得是我虧欠了蘇荷，連我也這樣覺得。

07.

我原以為，我會和蘇荷結婚，生子，老去。可是我們還是分手了。

實習回家的路上，我路過花店，看到她最喜歡的滿天星，便買了兩束，想讓她開心。

到家時，發現鞋架上少了她的鞋，衣櫥里少了她的衣，情侶杯少了搭檔……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跑去翻我和蘇荷的相冊。每一張有她的合照都是殘缺得，殘缺的地方少了一個人，那是我的意中人，蘇荷。

家里被她用心的整理過，整理的干干凈凈，把所有關于她的痕跡，整理的一點不剩。

她就這樣離開了我的生活，未曾留下關于她的一點一滴，仿佛憑空消失了般，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她仿佛從未出現在我的生活里，曾經的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場夢，夢醒了，她也走了。

后來的后來，我也談了幾場不咸不淡的戀愛，最終也都無疾而終。

我本以為沒了她，我的日子一樣會過的很好。余生這樣長，我一定會再次遇見我喜歡的人。

其實不是，兜兜轉轉了這些年，她離開后，我才發覺她是我最喜歡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