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潘
近幾年無處不在的“互聯網+”在公眾的體驗上已經開始呈現某種程度上的物極必反態勢。一些人選擇關掉朋友圈、公眾號打開率低下等背后,是不是人們開始對互聯網做減法了?被互聯網過度綁架的人們,又該如何適當地回歸和凝視現實?在喧鬧的“互聯網+”之后,是不是需要倡導一場“互聯網-”生活運動?這里的減號,首先是如何更多地將精力從線上轉移,更多地回歸現實的情景與社交;其次是如何能夠不在互聯網上成為透明人,可以削減我們不愿留下的網絡痕跡。
智能手機本來是技術的巨大飛躍,徹底推動了移動互聯網的形成,但也徹底讓每一個人成為手機的奴隸。微信本來是為了便利交流的,可是現在成為24小時工作制的“大殺器”。朋友圈本來是分享信息的,現在卻成為炫曬的主場、厭煩的刷屏陣地、碎片信息集散地,每天一刷,半天時間就流逝了。沒有GPS導航,我們可能在熟悉的城市里寸步難行。新聞的定制化推送,讓我們每天困限于信息繭房。從深層次看,這不僅僅意味著便利、服務,也讓人類某種意義上成為附庸。
著名科技作家尼古拉斯·卡爾在《玻璃籠子》中指出,自動化在分擔我們工作的同時,也弱化了我們的才能,偷走了我們的生活,限制了我們的視野,它甚至將我們暴露于監控之下,操控我們。當計算機和一切智能設備變成我們生活中的伴侶時,應更加留心它如何改變了我們的行為和身份。
互聯網對于生活、社交的綁架,對于思考的剝奪、時間的碎片肢解,讓人充滿焦慮,《黑鏡》的寓言和預言在一步步成為現實。從大數據、云、區塊鏈到VR、AR、MR(混合現實)、CR(影像現實),從020、P2P到共享經濟、“智造”、物聯網……這些琳瑯滿目的新名詞,都掀起信息社會一陣陣風潮,產生了無數風口。
馬爾庫塞在《單向度的人》中所表達的,信息革命帶來看似豐富多彩的多元生活和社會,但繁華背后卻是在無處不在的互聯網、智能之下,一種新型的“被圍困的社會”已經到來,“生活在碎片之中”。每個人在互聯網中都猶如處于福柯所言的“全景敞視監獄”,每個人都是透明的,都是可被監視的,區別在于想不想監視你而已。我們應該時刻警醒:黑鏡里面照出的是魔鬼還是未來?
在這樣的背景下,如何構建互聯網信息時代的文化與倫理,構成新形態的社會系統,是人類的一個重大命題。美國西雅圖大學科學與工程學院院長邁克爾·奎因用《互聯網倫理:信息時代的道德重構》一書試圖構建一個“百科全書式”互聯網倫理。在推薦序中張曉峰博士總結道:我們恐怕難以抗拒“互聯網+”。而互聯網及其虛擬空間也是我們價值觀、文化與行為模式的一個映射。我們不禁自問,我們追求互聯網帶來的愉悅和價值感知的時候,能不能迎來一種更具道德感,更被尊重隱私權、產權、選擇權的生態性智慧化生存體驗?
當然,以上對互聯網的反思,并不代表對互聯網的敵視與否定,恰恰相反,我們必須擁抱互聯網,相信互聯網科技給我們帶來更美好生活的可能性,它代表著未來,沒有人可以違逆而行。但也正因為其太過重要,所以有必要在前進中反思,不斷調整發展中出現的各種問題,并予以正視和解決,如此才能夠真正讓互聯網精神得以延續,不忘初心,保持本色。
(本文來源于《南方都市報》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