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灣，沒有虛擬的情感

韓保民

順著鄂爾多斯高原的南坡走280公里，就是烏審旗境內的巴圖灣了。在這里看藍天白云，聽花開花落，湖里蕩舟，岸上尋古，委實是一種人生享受。因此，一來到這里就要住幾天，大有不想離開之勢。

一條流經數萬年而又穿越千年邊塞烽火令人魂牽夢繞的無定河汩汩地從南流向北，堅定地將這塊土地一分為二：一邊是雄渾坦蕩滄桑厚重的陜北黃土高原，一邊是平緩起伏浩瀚無垠的蒙南毛烏素沙漠，天授地設般地構成了黃土丘陵、湖泊水鄉、大漠孤煙并存的獨特景觀。再加上薩拉烏蘇河的蜿蜒淺流，巴圖灣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形成了。每當夏季，這里溪水飛瀑，金沙碧浪，魚翔淺底，鶯歌燕舞，好一派風情。

夜深星明，微風習習，而我無眠。

無定河靜靜地流淌，薩拉烏蘇河悠悠地蛇行，但見先人的背影在晃動。古河套人定格在數萬年前的歷史里，河套文化卻經久不息地流傳到今天。我是后生，來到這里，就有責任祭拜先民。思念先人，是因為我沒有忘記一群人生命的源頭，沒有忘記先人的努力、勤勞和智慧，沒有忘記他們的志向和理想，沒有忘記他們所創造的燦爛文化。華夏兒女生命的一股股流向，就像黃河長江一樣亙古不變。

踏在這塊熱土上，我常常這樣提醒自己：舊石器時代，這里就有一群人，那有力的大手，一次次搖醒冬眠的犁耙，刀耕火種，繁衍生息，那一刻，霞光漫過天際。這群人櫛風沐雨一代代老去又一代代新生，尋尋覓覓坎坎坷坷向前緩慢地爬行。多少風雨飄搖的日子，拖兒帶女的躬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洪水滾來冰雹襲來，天災人禍，艱難應對。他們無數次跌倒又無數次站起，摸爬滾打，孜孜矻矻。加上隨之而來的中原與漠北少數民族之間的反反復復的農退牧進牧退農進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蹂躪，他們硬是挺直腰桿，用堅定的信念，不屈的意志，粗糙的雙手，改造著人類的命運，塑造著民族團結的形象，創造了古老的河套文明，寫就了中華民族厚重的歷史，敲響了華夏經久的強音……在巴圖灣古河套文化陳列室里，那些化石、枯顱、殘戟銹鐵就是有力的證明。古河套人的生命現場消失了，但生命精神從未湮滅。一種血與淚、智與勤鑄造出來的文明，堅如磐石，是任何力量也摧毀不了的。

無定河一直在流淌，薩拉烏蘇河一直在蛇行，飄過那么多山歌、草鞋、老屋和愛情。數萬年的辛勞日子就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香火不斷，奇跡不斷，苦難越來越少了，幸福越來越多了。天亮了，霞光萬丈。巴圖灣走過了風雨交加的歲月后，今天更加楚楚動人。我知道，我們的手連接著先人的手，把辛勞和智慧接過來，把志向和理想傳下去。你看，麥地里的草帽在晃動，鐮刀在閃光；你聽，發電廠的機聲在轟鳴，天然氣噴出火焰。還有那一坡坡羊一群群牛，還有課堂里的朗讀聲聲，農舍外的炊煙裊裊……

巴圖灣沒有虛擬的情感，而是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古河套人的發祥地，與無定河薩拉烏蘇河連接在一起的疼痛和喜悅一直流傳到今天。

生命是沒有終點的。

生命的道路是充滿陽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