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瑋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
林語堂是一位享譽海內外的作家和翻譯家,其文學生涯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1)20世紀20年代至30年代上半葉(主要在上海);(2)三十年代下半葉至六十年代上半葉(海外);(3)1966年至1976年(在臺灣和香港)。與同時代的其他作家和翻譯家相比,林語堂的譯創活動有其明顯的獨特性——不僅翻譯作品的選材迥異于其他譯家,他創作的英文作品中還包含有大量對中國古代文人作品的翻譯。對于林語堂翻譯文本的選擇傾向,王少娣[1]從譯者的個體因素以及外部的大環境進行過闡述,盛卓立[2]則以心理學的動機理論為基礎加以分析。這些研究雖然都涉及林語堂翻譯行為的獨特性,也說明了外部環境對其譯創行為的影響,但都沒有說明社會外部因素與譯者譯創行為之間的互動關系。
翻譯的社會學視角研究各種社會因素對翻譯活動的影響和制約,以及翻譯活動及其產品對社會改革、構建和發展所產生的影響。在這一理論框架下,翻譯遠不只是文本之間的轉換,也不僅僅是文化之間的交流,而是一項社會活動,其對譯者的關注在于批判性地分析譯者作為積極參與文本生產以及再生產的社會和文化行為者的角色。這一研究視角正好可以彌補目前對林語堂翻譯研究的不足。有鑒于此,本文將以布迪厄社會學為支撐,主要研究林語堂譯創生涯,尤其是生涯中期的翻譯活動(包括含有大量翻譯的創作活動),試圖通過對其社會軌跡,即個體社會化歷史過程的考察,結合對林語堂所處的相關場域特點以及所獲得的競爭資本的分析,闡述其翻譯慣習及其慣習與場域之間的互動關系。
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是法國當代著名的社會學家、思想家和文化理論批評家。其社會實踐理論試圖打破和超越社會科學的二元對立,探索社會生活中實踐的奧秘,為我們認識和研究包括翻譯在內的社會現實提供全新的視角。
在布迪厄社會學的眾多理論術語中,場域(field)、資本(capital)和慣習(habitus)這三個術語最為核心。場域指的是 “具有獨特運作法則的社會空間”[3],是客觀的社會結構。一方面,它影響人的思想和行為;另一方面,人也反過來影響社會結構的形成和發展。每個場域都有其獨特的運作規則,以區別于不同的場域,但各場域之間相互聯系,都是關系的系統。就資本而言,布迪厄認為,人們之所以地位不同,是由他們所在的特定場域中擁有的資格決定,而不同的場域要求的資格又有不同。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是三種基本的資本表現形式[4]。為了獲取場域中的獨特資本,競爭成了場域的最大特點,場域的歷史性也由此產生。布迪厄的“慣習”是歷史的產物,是“個體在社會化過程中不斷進化、改變或維持自己的思維方式、習慣以及由此產生的行為”[5]。這些行為具有傾向性,會“促使行為者有規律地投身實踐、形成感知和態度,而無須有意識的協調,也無須任何規則來約束。行為者的這些傾向性特性可以通過漸進式的教育而獲得,在此教育過程中,兒童早期經驗是特別重要”[6]。由此可見,慣習是一種既穩定又可變的力量,它“遠非是對社會客觀結構完全被動和機械的反應,而是在兼顧社會結構限定性的同時強調行動者的能動和創新的可能”[7]。就場域和慣習的關系而言,可以說,場域是從外部規定和結構行為,而慣習則是在個體內部生成實踐,兩者之間是一種通過實踐為中介而生成或構建的動態關系;場域形塑慣習,慣習有助于把場域構建成一個充滿意義的世界。
作為一種社會實踐,翻譯活動也有其獨特的關系系統,作者、譯者、贊助商、出版人、讀者、新聞媒體、評論家等在翻譯活動中形成了一種特定的關系網絡,從而構成翻譯場域。譯者慣習則是譯者在翻譯場域和其他場域之中培養而成的思維習慣,是在歷史語境中塑造而成的。在翻譯場域中,譯者的象征資本包括雙語功底、對相關領域(如文學、雙方文化)的熟悉程度、對翻譯理論的把握和見解、翻譯經驗的積累、翻譯成果的接受程度以及原作者的資本等不同方面。當譯者積累了足夠的象征資本,便有了改變規則的權力,其翻譯特點和思想也就會被廣泛認可,甚至成為某個時期翻譯場域的規范。從這一過程看,譯者慣習會影響翻譯場域,而另一方面,譯者作為身處翻譯場域的社會人,其慣習不可避免地受到場域及其規范的影響,社會實踐活動的構建正是由于兩者之間的互動與較量來共同完成。
布迪厄的社會學理論為我們提供了觀察翻譯現象的新視角,為研究翻譯活動的運作規律以及各個參與者的行為表現及其相互之間的關系提供了理論依據。翻譯研究者可以從一個更接近于翻譯本質屬性的角度來觀察和闡釋翻譯主體與社會各因素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
根據邢杰[8]的說法,譯者在翻譯場域中體現出各自的“思維習慣”(habitus),而翻譯選材、翻譯策略以及譯者主體對翻譯本質的認識,即翻譯觀,是其“思維習慣”的外在表現。
林語堂的創作和翻譯活動開始于新文化運動前后,當時的中國文學正處在新舊交替時期,新文學尚未形成,缺乏可供借鑒的偉大作品,翻譯外國文學于是成了新文化運動的重要內容。在這一社會背景下,國內掀起了外國文學翻譯的巨大浪潮,林語堂也積極投身其中。在1928年到1930年間,林語堂先后翻譯過《國民革命外記》《女子與知識》《易卜生評傳及其情書》《賣花女》《新俄學生日記》《新的文評》等外國作品[9],由此將外國文學的不同形式引入中國。但1935年之后,林語堂的翻譯道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主要以英譯中國古代文化為主,如《浮生六記》《古文小品》《冥寥子游》等。此外,林語堂這一階段的翻譯實踐也充分體現在其英語創作中,其中My Country and My People(《吾國與吾民》)和The Importance of Living(《生活的藝術》)就是兩個典型的例子。所有這些以宣揚閑適生活以及介紹中國核心哲學為主題的作品選材,顯然與當時中國社會的外譯漢主流翻譯活動背道而馳。
嚴格來講,林語堂的大部分翻譯活動都不屬于傳統意義上的翻譯。根據馮志強[10]對林語堂英文著譯的系統研究,林氏翻譯從宏觀上看是以編譯為主體的編、譯、創的匯通與融合。具體而言,既有傳統意義上的漢譯英作品,如《浮生六記》和《英譯莊子》;也有包括《子見南子及英文小品文集》《孔子的智慧》等典型的編譯作品;還有如《吾國與吾民》以及《生活的藝術》等隱含和夾雜著大量翻譯內容的創作作品。從微觀上來看,林語堂的每一部翻譯作品都調和了“歸化”和“異化”兩種翻譯策略,并且在翻譯過程中添加了大量的副文本,包括在譯文前附以長篇的前言與導讀,添加標題與副標題以及使用大量的腳注、文內注釋和評論等。
林語堂的翻譯思想主要集中體現在其為吳曙天編著的《翻譯論》所作的序,即《論翻譯》一文中。在此,他提出了“翻譯是一種藝術”的觀點,進而提出翻譯的三個標準:忠實、通順和美,最后還提出“翻譯即創作”的論斷,認為翻譯文學作品的人,“須把翻譯自身事業也當作一種藝術”,林語堂也因此被視為是中國翻譯史上藝術派的代表人物。與他在文學方面強調“八股有法,文章無法”,贊同“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相對應的,他還提出“譯學無成規”的主張,強調了“翻譯即創作”的觀點。此外,他還提出了“討論翻譯須研究其文字及心理問題”這一在當時屬于非常前沿的觀點。
除了《論翻譯》,林語堂的翻譯見解還散見于其他著譯中。例如,在《道德經》的翻譯中,他具體提出,“翻譯是尋求確切詞語的藝術”(Translation is an art of seeking the exact word)[10]。在他看來,若找到確切的詞語,就可以避免拐彎抹角說話,風格也就可以保留。正因如此,林語堂在編譯過程中非常注重原文的準確解讀,并加以靈活變通的操作。林語堂還曾提出“最好的翻譯是愚蠢的翻譯”(The best translation is the stupid one which does not go out of its way for “brilliant” interpretations)的論斷,認為翻譯要有一定程度的“愚蠢”,這樣才能不越出常規而尋求“出色”的闡釋[10]。所謂的“愚蠢”其實是指從詞匯到結構的“中國腔調”。
林語堂的以上主張不僅體現出其翻譯思想的現代性,也體現出他強烈的主體性意識以及自覺的中國文化傳播意識。
綜上可見,林語堂譯創生涯中期的翻譯內容與眾不同,翻譯策略靈活變通,翻譯見解精辟獨到,從社會學視角研究林語堂的翻譯慣習將進一步豐富林語堂翻譯研究的內容、挖掘出其研究的價值。
根據布迪厄的社會學理論,慣習是人在成長、家庭教育、學校學習、工作、社交等社會化過程中,逐漸學習、內化以及強化了他們所認識的社會規律而產生的一套“定勢系統”。它是歷史的產物,既被環境塑造,又影響環境,不斷地與環境發生互動。同樣,林語堂翻譯慣習的形成也與他個人成長的社會軌跡密切相關,同時還受到他所處的包括翻譯場域在內的不同場域的影響,并反過來影響相關場域。
林語堂(1895-1976)出生于福建漳州坂仔村的一位和睦的牧師家庭,從小就讀于教會學校,并在上海圣約翰大學接受系統的西方文化教育,從而打下了堅實的英語基礎。畢業后,林語堂任職于清華大學,在文化古都的熏陶使他對中國本土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同時也意識到自己這方面知識的匱乏。在惡補中文的過程中,林語堂不僅大量閱讀經典著作,對古代哲學進行深入的思考,更是對中國傳統的性靈文學產生了深深的迷戀。之后,林語堂輾轉于美、法、德等國求學,獲得哈佛大學文學碩士以及德國萊比錫大學語言學博士的學位。
在哈佛留學期間(1919-1920),林語堂曾涉足文學場域,當時的美國文壇自由主義與新人文主義兩大批評流派正處于論戰的高峰。“山地的孩子”自幼形成的自由灑脫、放蕩不羈的思想性格,使林語堂站在了自由主義這一邊。但歐美留學回國后,在社會環境的影響以及時代的號召下,林語堂也加入了語絲派和現代評論派的對壘之中,并成為語絲派的重要一員。在撰寫了一系列痛快淋漓的文章后,在文學領域贏得了一定的資本。但大革命后,國內政治風云突變,經歷了一系列事件之后的林語堂激情不再,不僅對現實政治失望,而且對革命深感厭倦,輾轉多地后,最終定居商業之都大上海,并致力于著作事業。他所撰寫的中英文文章,所創辦的《論語》《人間世》《宇宙風》等刊物,為他在文學場域獲得了大量的文化資本。與此同時,因其編撰的英語教材大受歡迎,林語堂成了三十年代文化圈中的富豪。經濟資本的大量積累,不僅為他在文學場域獲得了競爭資本,也強化了他在政治上的消極態度以及“超政治”的文藝觀,使其最終徹底退出進步的社會活動。
1933年,有著“中國通”之稱的美國作家賽珍珠(1938年曾獲諾貝爾文學獎)通過媒體渠道了解到林語堂,并邀請他用英文撰寫一本向西方人介紹中國文化的書。1934年秋,該書完稿,后在美國出版,隨即引起巨大的反響,短短數月連印七版,并榮獲美國暢銷書排行榜之首,這就是《吾國與吾民》。該書的成功出版是林語堂生命中的重大事件,之后他接受了賽珍珠夫婦的邀請,于1936年開始其漫長的旅美生涯。
在美國的三十年間,林語堂通過著譯等多種形式向國外傳播中國文化,并且取得了卓著的成績。其作品《生活的藝術》(1937)幾乎成為美國家喻戶曉的枕邊書,并被譯成多種文字且一版再版,其小說Moment in Peking(《京華煙云》)(1939)后來更為他贏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提名。從社會學角度來看,林語堂非同尋常的人生軌跡、其亦中亦西的生活體驗和閱歷,不僅造就了其對自由主義精神的向往以及特立獨行的行事風格,也將其推上了中西文化交融的道路,而這些作品的成功則為林語堂在美國的文學場域贏得了大量的文化資本和經濟資本。而賽珍珠及其擁有商業頭腦的出版商丈夫理查德·沃爾什在紐約文化圈中的巨大影響力也幫助林語堂獲得了一定的社會資本。可以說,當時的林語堂在美國文學場域已經擁有雄厚的競爭資本。
翻譯場域一方面有其獨特的關系系統,即譯者、出版主編、客戶、文藝評論家等在翻譯活動過程中形成的一種特定的關系網絡,另一方面又和文學場域密不可分。古安維克甚至直接將翻譯當作是文學場域的一部分[5]。毫無疑問,翻譯活動不可能僅僅發生在翻譯場域,它同時發生在其它場域,并與相關場域的規則相互滲透、相互影響。例如,翻譯和文學場域(專業人士)、出版場域(出版商)以及權力場域(贊助人)等都有著密切的聯系,雖然其聯系程度會因不同時期或不同國家而有所不同;文學場域中獲得大量資本的大師們,在轉戰翻譯場域時,其資本可以升級或轉化為他們在翻譯場域中的象征資本;而著名的出版商和贊助人則會幫助譯者獲得更多的競爭資本。
林語堂在國內文學場域和出版場域獲得的資本不僅為其積累了大量的經濟資本,而且為其贏得了賽珍珠等人的賞識,即創造了社會資本。有了賽珍珠夫婦權力場域的大力支持以及林語堂本人因譯創《吾國與吾民》以及《生活的藝術》所創造的大量資本,林氏在轉戰美國翻譯場域時已經擁有雄厚的競爭資本。這些資本為其在客居美國期間陸續創作或翻譯并出版的三十余部佳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作為社會化的個體,譯者的行為是由其兼具的多重身份在不同場域中建立起來的慣習來共同完成的,譯者對兩種文化的態度、對自己在專業領域的身份定位以及與贊助人或出版商之間的關系等都會影響譯者的選擇。
1.翻譯選材與場域之間的關系
根據社會學中對慣習的闡述,林語堂之所以在其譯創生涯中期選擇以宣揚閑適生活以及介紹中國核心哲學為主題的作品為其翻譯文本,與其早期的童年生活密切相關。故鄉秀美的山林、大自然的氣息以及和諧美好的家庭生活早已在其心里種下了追求自由思想的種子,培養了他積極樂觀、閑適從容的生活態度。雖然林語堂也曾熱衷于革命,也曾進行外譯漢活動,但這主要是因為剛學成歸國的他正處于血氣方剛之時,時代的召喚以及周氏兄弟的號召力延遲了其內心種子的進一步萌發,林語堂的慣習還在形成過程中,尚未成熟到足以與場域中的翻譯規范進行力量上的抗衡。因此,在其政治和革命熱情消退后,深埋在其骨子里的灑脫本性逐漸萌發生長,加上其“兩腳踏中西文化”的文化整體觀照以及賽珍珠的催生作用,林語堂選擇了一條不同于常人的譯創之路——他或通過翻譯來體現中國閑適的生活哲學,或通過在創作中夾雜著中國古代文人作品的翻譯而大力宣揚中國古人豁達的人生智慧。其作品中濃郁的生活氣息和中國氛圍,特別是其對個人命運的關注以及對個體生命的尊重,恰恰契合了西方個人主義的人生觀與價值觀,對因為生活在高度工業化壓力下而向往回歸自然的西方讀者而言,仿佛是一劑劑精神良藥,出版后即贏得西方社會的強烈認可,而這進一步刺激了林語堂的翻譯欲望,從而在美國的文學與翻譯場域內完成了更多以中國古典著作或“性靈文學”為主題的作品,滿足了西方讀者對東方文化的心理需求。
2.翻譯策略與場域的關系
在翻譯的過程中,林語堂充分考慮了美國讀者的需要和英語文體的要求,同時也為了達到傳播中國文化的目的,采用了以編譯為主體的編、譯、創的會通與融合,并在翻譯的具體操作中一方面采用歸化策略以增強譯文的可接受性,從而不僅在形式上達到符合西方人閱讀習慣的目的,同時也在內容上滿足了他們的審美需求和精神渴望;另一方面又采用異化策略以提高譯文的充分性。不難看出,這是美國文學與翻譯場域對林語堂翻譯慣習的影響,而林語堂的翻譯慣習也因為其著譯作品的廣泛傳播而得到美國翻譯場域內眾多讀者的理解寬容和接受,從而進一步促進了西方人士對中國語言特性及其背后思維方式的了解。
3.翻譯思想與場域的關系
林語堂的“翻譯藝術觀”和“翻譯創作論”不僅受到中國傳統美學的啟發,也深受克羅齊“藝術即表現即直覺”、“翻譯即創作(no reproduction,but produc tion)”等觀點的影響。在林語堂看來,文學的本質就是表現,是個性自然不可抑制的表現;寫作不過是發揮一己的性情,或表演一己的心靈,藝術只是在某時某地某作家具有某種藝術宗旨的一種心境的表現;翻譯藝術文的人,須把翻譯自身事業也當作一種藝術[11]。在此,林語堂的文學思想對其翻譯思想的影響顯而易見。除此之外,擁有堅實的西方教育背景的林語堂不僅在語言學和美學方面功底深厚,更有機會受到西方不斷發展的心理學的影響,并成為中國翻譯史上最早明確地提出將現代語言學和心理學作為翻譯理論基礎的第一人,這對中國翻譯史的發展而言意義重大。
林語堂在美國的文學和翻譯場域所獲得的成功,進一步豐富和鞏固了其在美國社會的文化資本、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有了足夠象征資本的林語堂,不僅被選為國際筆會的主席,而且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提名。他在譯創領域取得的巨大成功甚至讓其本人也“成了‘翻譯’的象征,其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是翻譯的化身”,并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文化界和翻譯界在中國文學對外譯介方面所一致認同的“漢學家譯者模式或漢學家與中國學者相結合的翻譯模式”[12]。無怪乎有人說,林語堂,是那種“能夠整個人對時代起反應”的特立獨行者。
就中國本土而言,由于社會歷史等各方面的原因,林語堂30十年代中期之后的翻譯只是處在中國翻譯場域的邊緣地帶,其翻譯成就在當時以及之后的數十年間都未曾在中國的翻譯場域引起太多的關注,這也正好從反面說明了翻譯場域和翻譯慣習之間的互動關系:缺乏競爭的行為者慣習難以和翻譯場域之間進行良好的互動。但隨著近些年來對林語堂研究的復蘇和發展,林氏在翻譯選材方面的獨樹一幟、翻譯策略方面的融合互補以及在翻譯思想方面的現代性,都為當代中國的翻譯場域帶來眾多的啟示。如今,舉國上下都在推行“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戰略,對林語堂翻譯研究的進一步深入挖掘必定會給我國翻譯事業帶來更多的啟迪。
社會學視角的翻譯研究告訴我們,翻譯從本質上看是發生并作用于社會的一種行為,它從來就不是孤立進行的活動。這一研究視角不僅使譯者在譯文生產過程中的主觀能動性備受重視,同時還將翻譯過程的主觀性與客觀性以及微觀研究和宏觀研究結合在一起,從而更為合理地解釋各種翻譯現象。
林語堂作為通過譯創活動而成功向西方世界傳播中國文化的典型案例,對其在翻譯領域的研究因為國家“文化走出去”戰略的實施而顯得尤為重要。翻譯研究的社會學視角將林語堂的翻譯慣習與其翻譯活動置于社會實踐的大背景之下,探討其慣習和場域之間的相互聯系,不僅拓寬了林語堂翻譯研究的范圍,而且更為立體、動態地解釋了其翻譯實踐的特殊性,從而更突顯了林語堂翻譯研究的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