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子：是福是禍？

老興

女大學生意外懷孕，

信心滿滿生下孩子

現(xiàn)年23歲的張小蘇是江蘇省南京市人。其父張輝是出租車司機，其母吳芳是劇團演員。2013年9月，張小蘇考入鎮(zhèn)江市一所大學，認識了來自河南省許昌市的校友王俊軒。不久后，兩人成了校園戀人。

2014年10月，張小蘇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懷孕了，驚慌失措的她趕緊告訴了男友。王俊軒也慌了：“我們現(xiàn)在還在上學，這個孩子先不要了，行嗎？”

想到要打掉孩子，張小蘇十分不舍，但又很害怕，不知道該怎么辦，情急之下，她想到在網(wǎng)上搜搜類似的例子。于是，她在網(wǎng)上搜索關(guān)鍵詞“大學生懷孕生子”，竟彈出上百條搜索結(jié)果。照片中的女大學生，或抱著孩子依偎著老公，或夫妻二人高舉著孩子笑意盈盈，看上去十分幸福，有網(wǎng)友評論他們學業(yè)、孩子、家庭三豐收，簡直就是妥妥的人生贏家！

張小蘇心動了，她盤算著休學將孩子生下來，然后將孩子交給雙方父母照顧，她再返校繼續(xù)學業(yè)。等畢業(yè)時，她也可以學業(yè)家庭雙豐收！

幾天后，張小蘇聽室友說起的一件事更是堅定了這個想法。室友告訴她，自己的一個研究生姐姐去找工作時，用人單位錄取了另一個條件沒那么好但已婚生子的求職者。“現(xiàn)在用人單位既要求有學歷有經(jīng)驗，還最好是已婚已育。剛畢業(yè)的大學生，有幾個能辦到啊！”室友自問自答地說。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她將室友姐姐的經(jīng)歷告訴了男友：“現(xiàn)在我們把孩子生了，畢業(yè)后就可以一心忙工作。到時候帶著孩子拍畢業(yè)照，多拉風啊！”王俊軒覺得女友說得也有道理。就這樣，兩人做了決定，并約定在元旦回家時告訴父母，力爭取得家長的同意。

2015年元旦，放假回家的張小蘇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懷孕四個多月的事告訴了爸媽，張輝和吳芳聽后氣得跳腳：“是哪個小王八蛋干的？我找他算賬去！”張小蘇拉著父親的胳膊說：“爸爸，我們要結(jié)婚的。”張輝恨鐵不成鋼：“女兒，現(xiàn)在時機不合適！”吳芳則直接責令女兒將孩子打掉！張小蘇看母親如此專橫，逆反地說：“大學生結(jié)婚生子是受法律保護的！”

張輝趕緊勸架：“你媽也是為你好，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張小蘇哭著說：“我已經(jīng)跟王俊軒商量好了，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此后，張小蘇以絕食相要挾，雙方僵持了幾天。心疼女兒的父母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同意與男方家長見面后再做定奪。

另一邊，王俊軒的父母狠狠將兒子批評了一頓，他們認為兩個孩子應以學業(yè)為重，建議將孩子打掉。一向沒有主見的王俊軒也沒了主意。父親王雄安主動打電話給張小蘇的父母，闡明了他們的意見，并表示可以給小蘇一定的補償。

可張小蘇態(tài)度堅決，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見狀，王俊軒父母只好同意了。雙方父母商定，孩子生下來后，等他們完成了學業(yè)再辦婚禮。王家先給了張家20萬元彩禮，一起吃了頓飯，算是把這事給定了下來。一切妥當后，張小蘇辦了休學手續(xù)，回家待產(chǎn)。每逢周末和節(jié)假日，王俊軒都從學校趕到南京看望女友。兩人滿懷期待，準備迎接愛情結(jié)晶的到來。

孩子出生身患重病，

說好的幸福煙消云散

2015年6月，張小蘇生下女兒暖暖。王俊軒請了幾天假陪護在她們母女身邊。看著女兒粉嘟嘟的小臉，兩人心里還是挺高興的。

可出院后，暖暖的黃疸越來越嚴重，需要到醫(yī)院治療。張小蘇在坐月子，只能由王俊軒和準岳父母帶著孩子醫(yī)院和家兩頭跑。王俊軒還要兼顧學業(yè)，有時甚至要逃課，幾乎沒有空閑時間。這時，他才感受到養(yǎng)育一個孩子竟是這般勞累瑣碎。

身為獨生子的王俊軒從沒吃過這樣的苦，半個月后，他就感到吃不消了。一天，他剛下課，張小蘇便打電話催他趕回去。王俊軒十分疲憊，便謊稱還有課。誰知張小蘇早就把他的課表弄到手了，大聲指責他欺騙自己。精疲力竭的王俊軒爆發(fā)了：“你知道我兩邊跑有多累嗎？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要孩子！”張小蘇十分生氣，跟他大吵一架。兩個年輕人還沒來得及享受孩子帶來的快樂，現(xiàn)實就把他們折騰得焦頭爛額。

而這時，暖暖不幸被確診患了先天性膽道閉合癥。這是目前診治困難、預后較差的新生兒重癥疾病之一，病情嚴重的患兒可能會在一年內(nèi)因肝功能衰竭而亡，肝移植是唯一的治愈希望。

拿到確診報告后，王俊軒和張小蘇惶恐又迷茫，向父母投去求助的目光。情急之下，雙方父母開始抱怨兩個孩子當初的決定太草率，你一言我一語，最后吵作一團。吳芳的一個親戚是醫(yī)院的主任醫(yī)生，她私底下勸雙方家長考慮放棄這個孩子。兩家父母衡量再三，都同意放棄治療。

“放棄？”張小蘇抱著女兒失聲痛哭：“我絕不放棄女兒！”她抓住王俊軒的手，期待而悲傷地問：“你也不會放棄的，對嗎？”王俊軒看了看父母，低下頭說：“我們哪有能力撫養(yǎng)一個患重病的孩子，我還是聽我爸媽的意見。”張小蘇一把甩開王俊軒的手：“你怎么這么無情，太讓我失望了。就算你不管，我也決不放棄女兒！”

懷胎十月才生下女兒，張小蘇實在于心不忍。看女兒這般痛苦，張輝也心疼地不停抹淚。吳芳含淚對女兒說：“你現(xiàn)在還小，不知道養(yǎng)大個孩子有多難，更何況還是生了重病的孩子……”張小蘇根本聽不進去，突然抱著孩子從床上站起來，聲嘶力竭地叫道：“你們誰要是再說放棄孩子，我現(xiàn)在就抱著她從樓上跳下去！”張輝疾步上前拽住女兒，哽咽著說：“好好好，爸爸答應你，和你一起救暖暖！”大家怕鬧出人命，也不好再說什么。

王俊軒的父母考慮到之前給了張家20萬元的彩禮，覺得張家可先用這筆錢為孩子治病，加上他們也無更多積蓄，就沒再支付其他費用。可很快，20萬元就花光了。張輝家中的積蓄也幾乎耗盡，暖暖的病依然沒有起色，張小蘇和父母內(nèi)心都十分沉重。

眼看手術(shù)迫在眉睫，可費用依然沒著落。張輝找到“親家”商量，王雄安說他們真的沒錢了。走投無路之下，張輝把心一橫：賣房給外孫女做手術(shù)！這是張家唯一的住房，吳芳不同意賣，也抱怨當初決定的失誤。張輝心煩意亂，和妻子不斷爭吵，夫妻倆矛盾日益激化，最終協(xié)議離婚，吳芳將房子留給了丈夫和女兒。隨后，張輝以近80萬元的價格賣了房子，可還完按揭貸款后，只剩下三四十萬元。父女倆只好租房住，節(jié)衣縮食地省錢給暖暖做手術(shù)。

在此期間，王俊軒及父母也曾到南京希望看望孩子，也買過嬰兒衣服寄給張小蘇，可張小蘇拒絕了他們的看望，并將衣服物品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她覺得男友沒有擔當，決定和他分手。2016年12月，王俊軒在父母陪同下來到南京，雙方在孩子的問題上又起了爭執(zhí)，繼而引發(fā)了肢體沖突，驚動了當?shù)嘏沙鏊Ｖ链耍瑑扇苏浇Y(jié)束了情侶關(guān)系。

因為女兒的病情，張小蘇心力交瘁，不得不辦理了退學手續(xù)，將全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2017年3月，張家在南京為暖暖做了手術(shù)，花費了十多萬元。手術(shù)還算成功，可這只能算過渡治療，是否需做肝臟移植手術(shù)，還不確定。

女兒生活被毀，

瘋狂了一個中國式父親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張小蘇變得易怒易躁，情緒很不穩(wěn)定。張輝不放心，只好放棄工作，在家照顧女兒和外孫女。而張小蘇心有不甘，把孩子交給父親照看后，自己非要外出打工。

一天，她正在超市門口做促銷，看到幾個大學生有說有笑地談論著春游的事。張小蘇愣了很久：這才是她該有的生活啊……無邊的悔恨涌上了她的心頭。

看女兒整天愁眉不展，張輝十分心疼，更對王家的不聞不問氣憤難平：“我吃苦受累就算了，如今女兒的生活也毀了，這都是王俊軒造成的！”他越想越生氣：“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我一定要為女兒和外孫女討個說法！”

2017年4月，張輝到鎮(zhèn)江尋找王俊軒。經(jīng)打聽，他得知王俊軒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小區(qū)里。蹲守了一個星期后，他在小區(qū)門口堵到了王俊軒。見王俊軒跟同伴有說有笑，張輝更是氣憤難當：我女兒的人生都毀了，他倒逍遙自在！他沖上前抓住王俊軒的衣服，責問道：“你把我女兒害成那樣，你不聞不問就萬事大吉了嗎？”王俊軒使勁掙脫后說：“鬧成這樣，張小蘇難道沒責任？這事我聽我爸媽的，你去問我爸媽。”“又是聽你爸媽的！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張輝心里積聚的怨憤噴薄而出，失控地扇了王俊軒兩個耳光。雙方隨即撕打起來。路人見狀報警。經(jīng)警方調(diào)解，雙方同意待到5月中旬王俊軒畢業(yè)論文答辯結(jié)束后，再行協(xié)商處理此事。

張小蘇得知父親去找前男友，哭著說：“爸爸，他就是個窩囊廢，你不要去找他了！”張輝咽不下這口氣：“女兒啊，咱不能吃啞巴虧，我一定要為你和孩子討個公道！”

到了答辯那天，王雄安不放心，連夜從老家趕到學校，護送兒子參加論文答辯。而張輝也一早就趕到了鎮(zhèn)江，為防吃虧，他購買了一把鐵榔頭隨身帶著。

王雄安見張輝來勢洶洶，擔心發(fā)生意外便報了警。在派出所民警的安排下，答辯結(jié)束后的王俊軒以及雙方父親被一起帶到了派出所進行協(xié)商。

由于雙方分歧太大，場面一直僵持不下，民警讓大家冷靜一番再好好協(xié)商。誰知民警剛離開后，張輝和王雄安又爭吵了起來，正在氣頭上的王雄安口不擇言道：“當初我兒子不愿意生，是你女兒硬要倒貼才生的，還跑來找我們干什么！”張輝氣得渾身發(fā)抖，突然從包中拿出鐵榔頭，趁王俊軒不備，對著他的頭部狠狠砸去。

王雄安驚呆了，他一邊大呼救命，一邊沖上去抱住張輝。民警趕來立即控制了張輝，隨即將王俊軒送到醫(yī)院搶救。搶救后的王俊軒被醫(yī)生診斷為左頂部顱骨凹陷性、粉碎性骨折，左頂葉腦挫裂傷，屬于重傷二級。而張輝因涉嫌故意傷害致人重傷，被公安機關(guān)依法刑事拘留。

事情發(fā)生后，張小蘇在家整日以淚洗面，覺得是她害了父親，十分內(nèi)疚，變得越來越抑郁。好在這時，母親吳芳主動來幫她照顧孩子。

2017年12月，張小蘇以女兒為原告、王俊軒為被告，向鎮(zhèn)江市京口區(qū)人民法院提起了撫養(yǎng)費糾紛訴訟。后經(jīng)法院調(diào)解，雙方達成一致意見，由王俊軒一次性支付自女兒出生至2018年6月的費用10萬余元，此后每月支付撫養(yǎng)費1500元。

與此同時，因為女兒和外孫女討公道而傷人的張輝也要為魯莽付出代價。2018年1月，京口區(qū)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張輝犯故意傷害（致人重傷）罪，向鎮(zhèn)江市京口區(qū)人民法院提起了公訴。同時，王俊軒以被害人暨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的身份，向法院提起了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要求被告人張輝賠償其遭受的各項經(jīng)濟損失16余萬元。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名為化名）

摘自《知音·下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