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土八路”到正規軍的蛻變

阿暉

當年的“土八路”，今天已經成為一支現代化的武裝力量。而這種質的蛻變，正發軔于決定人民政權存亡的解放戰爭。在解放戰爭短短的三年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解放軍由弱變強，尤其是經過了三大戰役的錘煉，由一支在抗日戰爭中發展起來的半正規化部隊發展成為車兵種齊全、裝備完整的近代軍隊，為今天的鋼鐵之師、威武之師、文明之師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統一番號編制

在抗日戰爭的尾聲，我軍就已經認識到部隊正規化的必要性和重要性。1945年8月11日，毛澤東指出：“各地應將我軍大部迅速集中，脫離分散游擊狀態，分甲乙丙三等，組織成團或旅或師，變成超地方性的正規兵團，集中行動，以便在解決敵偽時保證我軍取得勝利。”

全面內戰爆發后，國民黨軍向解放區發動全面進攻，我軍采取“以殲滅國民黨有生力量為主而不是以保守地方為主”的正確的戰略方針，不僅挫敗敵人的重點進攻，而且于1947年6月開始轉入戰略進攻，至1948年8月打破敵軍分區防御。這一階段，適應解放戰爭發展的客觀要求，我軍在同國民黨軍作戰中，抓緊進行了部隊的正規化建設，各戰略區均建立了集中統一的正規兵團。

為迎接中國革命的全面勝利，建設一支正規化的人民軍隊，中央軍委在西柏坡對部隊建設進行了一系列研究和思索，不僅為軍隊的正規化建設指明了方向，而且從政策、組織、紀律、教育等方面提出和采取了一些具體措施，邁出了建設新中國正規軍隊的第一步。

隨著戰局的迅猛發展，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力量日益壯大，各戰略區、各野戰軍之間的協同作戰越來越頻繁。在原有的分散作戰的條件下形成的各部隊的組織編制不統一、番號不統一等問題，越來越妨礙大兵團之間的協同作戰。因此，盡快地使全軍編制向正規化過渡，已成為十分迫切的問題。到1948年開始進入戰略決戰的三大戰役時，我軍進入了實現全軍統一編制的野戰軍階段。1948年9月，中共中央召開的政治局會議上，毛澤東進一步要求全軍加強集中統一和正規化建設：“有計劃地走向正規化，完全必需，走遲了就要犯錯誤。”“使戰爭由游擊戰爭的形式過渡到正規戰爭的形式。”隨后，毛澤東在《將革命進行到底》中又一次指出：“人民解放軍主力兵團的作戰將要擺脫現在還存在的某些游擊性。進入更高程度的正規化”。

山東根據地的牙山有八路軍最大的軍工廠，月生產手榴彈8000個，當時可算不小的產量了。

根據中共中央政治局九月會議的精神，1948年11月1日，中共中央軍委頒布了《關于統一全軍組織及部隊番號的規定》，其中規定：全軍今后一律冠以“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稱號，分為野戰部隊、地方部隊和游擊隊伍。各野戰軍改為按序數排列，西北野戰軍改稱第一野戰軍，中原野戰軍改稱第二野戰軍，華東野戰軍改稱第三野戰軍，東北野戰軍改稱第四野戰軍，華北軍區的三個兵團直屬人民解放軍總部。

在全軍加強紀律性的同時，為促進人民解放軍部隊建設的規范化和制度化進程，中央軍委總參謀部還制定了包括《關于統一全軍關防的規定》、《關于各級首長帶銜公章的規定》等一系列規章制度，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部隊的正規化建設奠定了堅實基礎。

全軍后勤進行統一加強

西柏坡時期，經過戰略決戰，整個戰爭形勢發生了根本變化，要求軍隊后勤向更高程度發展，以適應人民解放軍進軍全國的需要。

1948年底到1949年初，中央軍委在西柏坡召開了第一次全軍后勤工作會議，指出了后勤工作在戰役中的緊迫性和軍隊正規化建設的重要性。朱德、周恩來等中央領導出席會議并講話。朱德指出：“大軍出動就要求后勤工作做好準備。現代的戰爭，離開后勤工作是不能取得勝利的。”1949年1月14日，周恩來作會議總結發言，指出：“戰爭是五年計劃三年完成，后勤工作就加重、加快、加大了。前后方合作，才能更快從根本上打倒蔣介石，取得全國勝利，部隊要正規化，首先是后勤工作要正規化。后勤工作的中心關鍵在于檢查效率。”

與此同時，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1949年必須使人民解放軍的后方勤務工作的組織性和效率在可能和必需的基礎上加強起來。”根據這一精神和全軍后勤工作會議研究決定，中央軍委總后勤部首先從機構設置和領導組織上進行了調整與完善，先后設置了財務部、軍需部、軍械部、衛生部、運輸部，對全軍后勤實行了統一領導，統一政策，統一計劃，統一供應標準。此外，為保證后勤工作的實效性，中央軍委還制定了《供給標準制度》、《軍需概則》（草案）、《運輸工作概則》、《軍械工作條例（草案）》等一系列條例規則，從制度上給予了充分保障。 全軍后勤工作會議的召開，使軍隊的后勤工作得到了統一和加強。

吳運鐸在建國初寫的《把一切獻給黨》這本小書里，真實記錄了新四軍在抗戰期間是怎樣白手起家，建立自己的軍工廠的。山東根據地的牙山有八路軍最大的軍工廠，月生產手榴彈8000個，當時可算不小的產量了。

相比從紅軍時期開始靠繳獲和土法生產的武器裝備，抗戰結束后我軍搶占東北對我軍技術裝備的發展意義重大。在解放戰爭中，東北大連的建新工業公司，從1947年成立至1950年末這4年期間，共生產75毫米山炮彈53.58萬發，炮彈引信82.8萬個，炮彈底火60.9萬個，各種型號的無煙藥453噸，60毫米迫擊炮1430門，蘇式沖鋒槍563支，還制造了一批用于軍工生產的機器設備，為戰爭的勝利提供了堅強的助力。人民解放軍之所以能贏得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的輝煌勝利并解放全中國，與在東北解放區建立的相當規模的軍事工業體系，有著密切的關系。

如同炮兵、坦克一樣，我軍的空軍和海軍這樣的軍種也在三大戰役中發展出了自己的雛形。

海空軍顯雛形

通過接收日軍的裝備和美國的援助等，人民解放軍面臨的對手國民黨軍已發展成為一支擁有諸軍兵種的合成軍隊，擁有大量火炮、數百輛坦克、數百架飛機和一定數量的軍艦。從整體上看，國民黨軍的裝備水平已介乎近代化和現代化之間，其火力和機動能力均明顯強于人民解放軍。同這樣一個在數量和技術上均占優勢的敵人作戰， 人民解放軍迫切需要在加強革命化和正規化建設的同時，花大力氣加強現代化建設，提高技術構成。這其中，炮兵和坦克部隊的建立頗具代表性。在三大戰役的戰場上，解放軍的炮兵和坦克發威，為戰役的勝利立下汗馬功勞，而這兩支特殊兵種，也在戰役中得到了錘煉和加強。

與東北國民黨軍雄厚的炮兵陣容相比，八路軍和新四軍最初的炮兵力量可謂微不足道。八路軍和新四軍出關的十萬人馬，僅有迫擊炮64門，擲彈筒59個。到1945年10月，民主聯軍用搞到的第一批日軍火炮，成立了一個炮兵旅。雖然號稱1個旅，但火炮的實際數量只相當于一個炮兵團，這幾乎就是東北民主聯軍最初的全部炮兵實力。

在四平保衛戰后，趁著國民黨軍因分兵防守大城市和交通線，沒能力渡松花江繼續北犯的休整時機，東北民主聯軍廣泛收集日軍火炮。這些“撿洋落”撿來的火炮，加上此后蘇聯提供的支持，大大加強了民主聯軍的炮兵實力。到1947年4月夏季攻勢前夕，東北民主聯軍已擁有火炮和迫擊炮1219門，擲彈筒3033個，坦克25輛。截至1947年3月，東北民主聯軍已建立了95個山炮連、3個戰車連及2個高炮連，加上60個步迫炮混合連，總計達160個炮兵連。這是共產黨人在黑土地上第一次擁有了可觀的炮兵。

1948年8月，東北人民解放軍炮兵縱隊成立，隸屬炮兵司令部。當時東北野戰軍的12個縱隊36個師，每縱都有炮兵團，每師都有炮兵營。到遼沈戰役以前，東北解放軍共有大小火炮（含擲彈筒）9219門，其中山、野、加、榴重炮618門。今天看來，這些數字未免枯燥，但正是由于擁有了這樣強大的炮兵，東北野戰軍才能開展大規模的攻堅戰，同敵人進行戰略大決戰。

10月遼沈戰役中，東北野戰軍集中500多門重炮猛轟國民黨軍事重鎮錦州，號稱固若金湯的錦州城防頃刻崩潰，攻城部隊僅僅經過31小時的激戰，就攻克了這座有十萬重兵堅守的重鎮。在遼西戰場，隨廖耀湘出征的有炮7團和炮12團的大部，以及新1軍、新6軍等部的美式炮兵團，盡數被殲，眾多的美式大炮東倒西歪，全部成了解放軍的戰利品。沈陽國民黨守軍投降后，敵高炮團主官親自帶領解放軍去接收炮12團留守的18門美造155榴彈炮，并說：“美國送給蔣介石的36門最大的炮，那18門讓你們在遼西繳了，這18門也請你們驗收。”

錦州之戰中，東北戰車團奉命參戰，這是人民解放軍坦克部隊首次參加大規模城市攻堅戰，其中就有后來大名鼎鼎的日制97式“功臣號”坦克。遼沈戰役結束后，東北野戰軍揮師入關，參加平津戰役。這時的戰車團，不但用新繳獲的坦克彌補了戰損，而且家底一下子壯大了一倍以上。入關的戰車團配備了30輛坦克30輛裝甲車，光是這些戰車就滿滿當當裝了一列專列，浩浩蕩蕩地抵達了山海關車站。隨后，戰車開始履帶行軍，直指天津。攻城部隊從三個方向圍攻天津，最后會師金湯橋。戰車團也兵分三路，擔任攻擊箭頭。董來扶駕駛的“功臣號”再次發威，又是第一輛攻到金湯橋的坦克，再獲大功一次。半個月后，北平和平解放。戰車團調集坦克、裝甲車，聲勢威武地參加了入城儀式。

而在華東戰場，1948年9月的濟南戰役中，我軍首次使用美制M3A3坦克投入戰斗。

淮海戰役中，華東坦克大隊先后作戰11次，支援步兵攻堅和巷戰，配合騎兵快速追殲逃敵，連續作戰，作風勇猛，經受了大仗硬仗的鍛煉和考驗，提高了戰術、技術水平和步、炮、坦協同作戰的能力，發揮坦克特有的快速突擊作用，完成了戰斗任務。

在整個淮海戰役中，華東坦克大隊共收繳到各型坦克90余輛，汽車100余輛，并收編了國民黨軍坦克技術人員200余名，于1949年3月17日，在徐州擴編為戰車團。4月18日，中央軍委發出統一編排特種兵部隊番號的規定，授予第3野戰軍戰車團以戰車第1團的番號。后來，戰車團于1949年11月17日擴建為華東戰車師，并于1950年1月1日改稱中國人民解放軍戰車第2師。

如同炮兵、坦克一樣，我軍的空軍和海軍這樣的軍種也在三大戰役中發展出了自己的雛形。

抗日戰爭勝利后，我軍即在東北建立了自己的第一支航空隊，但那時還沒有作戰飛機。但隨著人民解放軍在全國各個戰場的勝利，大量航空器材的被繳獲和接收，加上國民黨空軍不斷起義，為人民空軍建立儲備了物資條件。1948年12月平津戰役中，40軍118師354團在炮火支援下，攻占了南苑機場，繳獲各種飛機43架及大量軍用物資，這是我軍歷史上繳獲敵機戰果最大的一次戰斗。1949年3月17日，中央軍委決定，成立軍委航空局，1949年11月1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司令部成立。這一天，后來成為人民空軍成立的紀念日。

三大戰役的摧枯拉朽，也加速了人民海軍的建立。1949年3月，國民黨“重慶”號巡洋艦官兵起義。毛澤東朱德指出，中國人民必須建設自己強大的國防，除了陸軍，還必須建立自己的空軍和海軍。1949年4月4日，三野副司令員粟裕、參謀長張震奉中央軍委命令，到達江蘇省泰州白馬廟鄉，建立渡江戰役指揮部，接受國民黨起義投誠艦艇，組建一支保衛沿海沿江的海軍部隊。1949年4月23日，華東軍區海軍領導機構在白馬廟鄉成立，人民海軍從此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