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參與社區治理模式研究

何海兵

摘 要：企業本身是社區治理的重要主體之一，目前已有不少企業從原本社區共建的角色走向直接參與微觀的社區治理過程。本文闡述了企業直接參與社區治理的基本背景，介紹了桃源居社區、信義嘉庭社區、匯豐銀行社區伙伴計劃和點贊網的點贊行動在社區等四種典型的案例樣本，并就企業參與社區微觀治理的動機與方式、企業運作的市場化機制與社會化機制的關系、企業主體與社區其他主體的關系等方面進行了分析與思考。

關鍵詞：企業參與；社區治理；多元共治

中圖分類號：D669.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5729（2018）05-0078-06

從社會管理走向社會治理，其中一個重要的內容是社會治理主體的多元化。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就提出要“創新社會治理體制”。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加強社區治理體系建設，實現政府治理和社會調節、居民自治良性互動。全國各地在社會治理創新實踐中往往提出“多元共治”的目標，但是在推動社會協同和社會力量參與社會治理方面，更多關注的是社會組織的培育和發展，對于企業這個主體的關注更多強調的是區域共建，讓企業承擔社會責任，但近年來企業直接參與社會治理的趨勢越來越明顯。本文重點分析企業直接參與城市微觀層面的社區治理模式。

一、企業參與城市社區治理的基本背景

有學者將企業社區參與定義為企業通過捐贈、慈善戰略、雇員志愿活動等社區公益項目，在所在社區與政府、社會組織等建構有效的伙伴關系，共同創造解決社會問題的路徑的活動，目標是提高企業的社會影響力。[1]從我國的實踐來看，企業參與社區治理的形式也多種多樣，21世紀初期企業直接參與社區治理的典型代表是武漢的百步亭社區，創造了影響全國的百步亭模式，但當時只是一個特例。近年來，企業直接參與社區治理又蓬勃興起，主要有兩大方面的背景因素：

（一）企業參與社區治理是企業可持續發展戰略的需要

社區本身就是整個市場的一個組成部分，社區居民的生活需求是一個巨大的市場，近年來大量企業投身社區產業，比如萬科、花樣年、中信國安、萬達、中民物業等進駐社區商業領域，開發社區物業服務、社區養老服務、社區文化旅游等產品，還有一些企業到廣袤的農村地區開發鄉村民宿、體驗式生活產品等，推動農村社區營造。這些企業積極布局社區服務產業，具有長遠的眼光，實際也是企業發展轉型的需要。以房地產商為例，從1998年啟動取消住房分配改革以來，中國房地產行業進入發展的黃金時期，在此期間，房價逐年攀升，房地產企業也從開發中獲取了足夠的利潤。在此階段，房地產開發企業不太重視社區服務和社區治理，停留在蓋房子的層面。但時至今日，由于居民日益增長的需求，住房已從最初滿足居住升級為滿足生活，住房承載的包括居住、健康、養老、購物、便捷、休閑等多項生活功能，基于房地產行業的現狀及居民日益增長的需求，房地產行業的價值鏈正在被重構，開始把目光關注到房地產行業下游，不僅是蓋好房子，還要做好社區。與此同時，很多其他行業的企業也跨界而來，包括各類O2O公司，互聯網企業，都期望在社區領域一展拳腳。

（二）企業參與社區治理是城市社區治理能力提升的需要

當前我國城市社區治理通常存在以下幾點問題：

1.政府自上而下的公共服務供給滿足不了居民多元化的需求。應該說政府部門在加強社區治理的過程中提供了大量的服務項目，也建立了諸如社區生活服務中心、社區文化活動中心等機構，但是這些機構的運作機制往往是行政化的，以完成相關部門布置的事項為己任，一般不大考慮服務對象的需求，體現的是按部就班做事的行政邏輯和行政思維。比如社區文化活動中心的上下班時間與居民的時間一樣，居民如果想晚上去參加一些文化活動基本不太可能。

2.各個條線和機構孤立地開展工作難以有效整合資源。社區共治與自治都需要資源整合，但實際情況往往是各個機構各管一攤，服務和治理資源是分割的，沒有聯動和融合，比如文化的資源只是文化部門的，衛生資源只是衛生部門的，居民有哪種需求就要去找相應的機構，無形中就增加了成本。從一個城市的層面來講，很多項目也都是一個街道搞一個，一個社區搞一個，比如慈善超市、社區基金會等，彼此之間處于分割的狀態，不能連鎖運營，因而成本很高，效率很低。

3.居民委員會的行政化工作方式難以激發居民參與。從全國基層治理的現狀來看，一方面，居民委員會反映自身的事務多、負擔重；另一方面，居民并不知道居民委員會在忙什么，甚至不少居民尤其是在職的年輕人都不知道居民委員會在哪里，認為自己與居民委員會沒有多少關系。總體而言，目前居委會的動員能力較弱，居民的參與程度較低。為了解決城市社區治理的困境，近幾年來，上海、北京、深圳、廣州、南京、武漢、成都、寧波等城市紛紛出臺相關政策推動社區治理改革，在黨建引領下推動基層共治自治，引導社會力量參與社區治理，提升基層社會治理能力。這也為企業參與社區治理提供了空間。

二、企業參與城市社區治理的途徑與方式

企業參與社區治理的內容涵蓋企業慈善、贊助以及伙伴關系等方面，就本文重點關注的企業直接參與城市社區微觀層面治理來說，目前已經有四個典型代表案例，分別呈現出企業主導、企業項目、企業營造、企業平臺等模式。

（一）企業主導模式

這方面的典型代表是深圳桃源居社區。深圳桃源居社區位于寶安區西郊，依山傍水，環境優美，但是桃源居在開發的過程中困難重重，亞洲金融風暴又讓企業瀕臨拍賣。1997年首期居民入住后，由于社區位置偏遠，配套不全，長期處于缺水、停電和道路不通的狀態，社區東側還有一個巨大的垃圾填埋場，社區治安、環境問題突出，業主抱怨不斷。

在這種情況下，企業負責人通過走訪學習國外十多個知名社區的管理經驗，樹立了“房地產開發不僅是蓋房子，而是為老百姓建設一個‘家，這個‘家需要充滿愛心才能‘營造。‘愛要貫穿于規劃、設計、建造和服務的全過程”的文化理念，擺脫了“劃地—蓋房—圈錢—走人”的傳統房地產開發思路，并開始按國際宜居社區標準對桃源居進行改造。桃源居集團先后投資6.8億元建設社區休閑廣場、步行街、文化藝術長廊等公共設施，引入清華實驗學校等。建立了社區服務中心，促進居民參與和社會組織發育，培育社區居民自治能力。2004年以來，桃源居社區開始聲名鵲起，先后獲得“影響中國的30大社區”獎、“國際花園社區”金獎、“聯合國最適合人類居住社區”金獎和“全球人居環境最佳范例社區”獎等。

桃源居社區治理模式的成就也引起了學術界的關注，北京大學和中央黨校都派出課題組進行深入研究，都對桃源居社區給予了高度評價。認為“桃源居模式經過10多年的探索與創新，走在了中國社區建設和創新的最前列。在社區建設領域，在社會治理領域，在社會管理創新領域，在社會組織創新領域，都具有十分積極的制度意義和推廣價值”。[2]

2008年11月，桃源居集團捐資1億元人民幣注冊成立桃源居公益事業發展基金會，這是我國首家非公募社區基金會，其宗旨為推動中國人居事業發展，專責培育社區公益組織，在全國范圍內開展社區社會組織培育、社區公益人才培養、災害救援、社會公益、社區理論研究五大類公益項目，扮演社區公益事業的“輸血者”和“風險投資者”兩大角色。2014年，桃源居社區公益事業發展基金會通過資金支持、理論研究、輸出管理等方式將社區基金會從深圳推廣到天津、重慶、北京、上海，推動了我國社區基金會的發展和社區治理模式的創新。

（二）企業項目模式

這方面的典型代表是匯豐銀行。匯豐銀行（中國）有限公司是首批本地注冊的外資法人銀行，匯豐將回饋社會當作一項重要使命，認為成功的企業要顧及社會的期望及其行為對社區和環境的長遠影響。20多年來，匯豐銀行廣泛地支持教育、環保和社區慈善事業。自2011年起，匯豐銀行與恩派公益組織發展中心合作，開展給予社區整體發展的建設項目。匯豐銀行的志愿者也活躍在各個城市的社區，每年投入數千小時的志愿服務，參與社區公益活動。

2013年12月，“匯豐社區伙伴計劃”正式啟動，第一期項目匯豐銀行投入800萬元人民幣，在北京、上海、南京、蘇州四個城市19個街道的39個社區試點運行，并獲得地方政府配比資金350萬元。第一期共收到來自社區組織、社會組織、居民的提案236份，經過評審立了108個項目，項目領域涉及鄰里互助、外來人口融入、空巢孤寡老人照護、青少年教育、居民心理健康、婦女權益維護與婚姻家庭、社區志愿者管理、居民組織能力建設等。

2015年匯豐銀行啟動第二期“社區伙伴計劃”，除了第一期的四個城市，新增了六個城市，即佛山、珠海、廣州、深圳、成都、天津，一共10個城市56個社區。第二期的重點在于建設社區基金、線上基金運營平臺、培育社區協調員和開展社區行動研究。到2016年上半年，匯豐銀行共投入1800萬元，建立了22個社區基金，獲得地方政府配比資金1106萬元。

2016年7月，“匯豐社區伙伴計劃”第三期啟動。在原來10個城市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中山、東莞、惠州3個城市，總共在13個城市60多個社區開展，匯豐銀行投入1000萬，資助提案項目370個，社區居民組織150家。探索形成社區基金的可持續發展機制，培育基層社區建設人才，加強對社區居民組織扶持力度，梳理并推廣經驗，著眼于項目的可持續發展。

“匯豐社區伙伴計劃”是中國首個由企業發起的系統支持社區治理的項目，改變了企業捐贈的傳統方式，以社區項目為切入點，采取創新的、有針對性的資助方式，并通過企業資金配套獲得政府資金，共建社區基金，動員社區居民就社區公共問題進行提案，支持社區居民組織和專業社會組織申請社區項目，并提供資金管理、能力建設、資源鏈接等多方面的支持。同時探索企業職工的志愿服務新形式，從而更好地融入社會和服務社會。“匯豐社區伙伴計劃”的推動為企業支持社區治理積累了十分重要的經驗。[3]（P191）

（三）企業營造模式

這方面的典型代表是臺灣信義置業在上海市嘉定區開發的信義嘉庭社區。信義置業把臺灣的社區營造理念帶到了大陸，開創性地開展了前置型社區營造行動。所謂前置型社區營造，是指在房屋尚未交付、購房業主還未入住的情況下就開展一系列社區工作，預先培育熟人社區，建立業主與業主之間的連接，進而能夠自我服務和自我管理，從而能夠有效地促進社區認同和歸屬。相比大多數社區，業主入住之后，鄰里之間互不認識、互不往來的情況，信義嘉庭的理念是全新的，其主要做法有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搭建社區營造體驗中心。信義置業聯合清華大學信義社區營造中心在信義嘉庭建立了實驗基地，與大部分樓盤先建一個售樓處不同，信義嘉庭打造了一個社區營造的公共空間，作為一個交流和互動的平臺，作為一個社區才藝表演的舞臺，也是社區公益活動的中心。

二是開展社區活動，預先培育熟人社區。熟人社區預先培育的根本是重建居民與居民之間的相互信任關系，增進社區社會資本。社區營造的核心就是營造人，而營造人的本質就是營造人心，就得從建立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關系開始。信義嘉庭采取多種方式尋找社區連接紐帶，締造社會聯結。比如，以趣緣為紐帶實現社區連接。信義嘉庭在前置型社區營造中通過開展不同主題的電影公映欣賞、籃球賽、羽毛球賽、棋牌大賽、繪畫展覽、廚藝比賽、園藝展覽等，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興趣愛好者，雖然居民還沒有入住，但是他們通過各種形式的活動，自發地組成了各種興趣愛好的團隊。團隊的形成不僅整合了原子化的業主，還為未來社區的服務和治理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還比如，以地緣為紐帶促進社區連接。信義嘉庭的業主來自四面八方，如何對未來同住的社區有認同和歸屬？信義嘉庭采取了舉辦鄰里見面會、業主生日會、業主“轟趴”活動、親子活動等，原本陌生的業主慢慢熟悉起來，業主與業主之間的距離不再那么遙遠。

三是推進協商自治，增強主人翁意識。信義嘉庭建立了業主微信群，讓業主推選代表與信義置業進行交流協商。信義嘉庭提供給業主代表一個交流的平臺開展社區議題的協商，積極參與到社區的設計和規劃，比如社區停車位建多少？社區道路如何鋪設？社區種植什么樣的花草？還有今后物業管理以及預防違章搭建等問題，都由業主討論，讓業主意識到社區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與自己緊密關聯，自己是社區的主人，不再是僅僅被動員的對象。推動社區業主從原來的被動接受服務和管理狀態轉變為主動參與狀態。[4]

信義置業的前置型社區營造可以說是一種企業主導社區治理的新模式，由房地產開發商把房地產開發和社區治理有機結合起來，房地產開發商不是簡單蓋房子和賣房子，而是投入相當的精力和資金建設和營造社區，并且最大的特點是在業主入住之前就開展一系列的社區工作。在目前我國房地產市場非常火爆的情況下，房地產開發商的這種做法看似不可理解，但是回報卻是豐厚的，信義嘉庭的前置型社區營造已成為一個品牌，成為一種模式。社區營造的概念迅速在各個城市流行，信義嘉庭的案例在各種類型的研討會或培訓會上被屢屢介紹或提及，媒體也廣為報道，信義的品牌也因此大大提升。

（四）企業平臺模式

這方面的典型代表是點贊網的“點贊行動在社區”。點贊網是駱明信息科技發展（上海）有限公司旗下的綜合性活動籌資網站。點贊模式主要有三個參與方：項目發起方、基金提供方和點贊網平臺。項目發起方是指創意活動、創新項目的發起方。項目發起方提供有關活動或產品的詳細介紹，在保證資料真實、客觀的基礎上，充分展現項目的特點，爭取“贊友”們的支持。基金提供方是指有意進行品牌推廣、互動營銷和公益事業的個人、組織和機構。基金方在點贊網設立自己指定名稱冠名的基金，并設立基金申請條件和額度。項目方根據意欲發起活動的特點，選擇條件符合的基金進行申請。基金方審核項目方申請，批準符合條件的項目。一旦基金批準某一項目，該基金相應金額將被凍結，項目上線，“贊友”們每一個贊帶給項目方的資金均由該基金方提供。點贊網作為項目發起方、基金提供方對接的平臺，主要負責平臺的搭建與維護，為項目方提供文案撰寫規范，為基金方提供基金設立輔導、頁面制作維護，致力于規則的設定與落地等工作。

最初，點贊網以校園活動籌資為主，活動較多的有社會調研、暑期實踐等學生活動，也有一些大型的公益項目。2015年以來，點贊網把范圍從高校拓寬到社區層面，正好趕上全國新一輪社區治理創新的熱潮。全國很多城市為了擴大居民參與，激發社區活力，建立了社區自治金或社區基金（會），通過項目化的方式推動社區共治和居民自治。比如上海市在創新社會治理加強基層建設“1+6”文件中提出要建立自下而上的自治議題和自治項目形成機制。但是，居委會過去傳統的工作方式多是自上而下，被動完成上面布置的任務。現在要自下而上，動員更多的居民參與，真正堅持需求導向和問題導向，并能夠整合更多的資源，這種轉變僅靠自身的力量短期內是難以實現的。點贊網適時介入，既為社區自治共治項目的開展提供了支持，又擴大了自身的業務范圍，影響越來越大。以上海市閔行區浦錦街道為例，2016年3月，通過點贊網在20天時間內集齊了10 815人的點贊，籌集54 610元項目資金，將一條原本泥濘的小道變為用石板和石子鋪設而成的“和諧小徑”，并且招募志愿者共同維護這條小徑。[5]“和諧小徑”的眾籌集贊開拓了社區治理思路，鼓勵居民們積極發現社區中的短板，上報社區召開議事會并形成項目，最后通過點贊網平臺進行居民投票，達到票數就可以立項實施，既可以解決社區里的實際問題，也能讓更多百姓了解并參與社區治理，還可以更好地整合駐區企業的資源。

三、企業參與城市社區治理的比較與分析

企業直接參與城市社區的微觀治理已經成為一種新的現象乃至趨勢，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企業加入進來。上海等城市專門出臺了《關于組織引導社會力量參與社區治理的實施意見》，推動企業單位充分履行社會責任。

（一）企業直接參與社區治理的動機與方式

莫爾（Geoff Moore）將企業社會參與的方式細分為慈善捐贈、慈善行為、資助、贊助、善因營銷和伙伴關系等。[6]企業參與社區治理的方式與其動機是緊密關聯的，很多學者認為企業社區參與的動機是明智利己的，分為公共關系動機和命運共同體動機兩種。貝瑟（Terry L. Besser）和米勒（Nancy J. Miller）認為抱持公共關系動機的企業相信美譽可以給企業帶來經濟回報，抱持命運共同體動機的企業相信社區的繁榮將促進企業的發展。[7]從本文所述的四個案例來看，桃源居集團參與社區治理的方式包含贊助、營銷等，成立公益事業基金會后又走向慈善行為；信義置業的方式也包含贊助、營銷等；匯豐銀行的方式屬于伙伴關系，承擔企業社會責任；點贊網的方式包含贊助、伙伴關系等。從動機來說，桃源居集團和信義置業更多偏向于命運共同體動機，匯豐銀行和點贊網更多偏向于公共關系動機。

因此，對于社會協同和社區多元共治中的企業主體需要進一步拓寬認知的視野，從更大的范圍認知企業的社會責任。目前對企業主體參與社區治理更多理解為外部間接的方式，比如開放活動場所、提供資源支持、開展社區培訓、參與公益服務等方面。從發展趨勢來看，企業主體不僅僅是社區治理的利益相關者，未來面對的可能是企業公民[8]的時代，企業介入社區是企業公民的核心，參與社區活動，在經濟上支持或采用類似的方法支持公共或非營利機構，是衡量優秀企業公民的重要標準之一。[9]企業作為公民參與社區治理，可以發揮出更積極的作用。

（二）企業運作的市場化機制與社會化機制的關系

在本文所述的四個案例中，企業直接參與社區治理之所以取得積極的成果，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市場化機制和社會化機制的融合，企業是追求利潤的，因此企業的投入不可能不計成本。比如匯豐銀行社區伙伴計劃，不僅有嚴格的項目招投標評審程序，為了更好地促進項目在社區實施，還對中標機構進行巡回能力建設培訓和實時項目檢測評估，保證項目投入的效率。桃源居社區和信義嘉庭社區案例，企業投入社區治理帶來的最直接回報是樓盤銷售額的上升和企業無形資產的增加。點贊網也因為投入社區項目而使業務量和影響力大大增加。但是，企業在直接參與社區治理的過程中又巧妙地運用了社會化運作模式，桃源居集團、信義置業和匯豐銀行都采取了與社會組織合作的方式開展社區活動。桃源居集團把“愛與責任”作為立業之本，倡導用“愛”的文化治理社區，信義置業提出“社區一家人”的理念，匯豐銀行堅持“社區伙伴”的信念，點贊網提出“讓態度具有價值”。也可以說，在企業直接參與社區治理的過程中，其運作的商業化模式和社會化模式碰撞出了火花。

因此，既然社區治理強調多元共治，就不能簡單地排斥企業主體的直接參與。要發揮企業市場化機制的優勢，特別是在鏈接資源和整合資源方面，可以有效彌補行政化運作方式的不足，提高社區公益項目的效率，從而降低成本。目前一些社會組織也在學習商業化的運作模式。但與此同時，也不能回避企業的逐利本能，在社區治理中需要商業模式和社會模式兩者之間的平衡。國際上有關社會企業的發展理論可作為進一步的借鑒。

（三）企業主體與社區治理其他組織的關系

企業作為主體直接參與到社區微觀治理，對于原本的街居體制會帶來多大程度的沖擊，基層社區治理體系如何重構，這些是不可回避的問題。在本文所述的四個案例中，信義嘉庭的問題具有代表性。在信義置業開展的前置型社區營造中，通過社會組織把還未入住的業主組織起來，開展各種形式的社區活動，乃至上升到協商議事的層面，業主的組織程度和治理能力大大提升。但在這個過程中，所在地的居民委員會基本處于被動觀望的態度，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引導作用。如果居民委員會一直游離于社區營造之外，那么等到新建小區的居民入住后，實際上社區的各類自組織已經建立，熟人社區的培育已經完成，這時候居民委員會的邊緣化程度將會更加嚴重，居民委員會對居民自治的主導功能將會被嚴重削弱，甚至某些社區矛盾還易引發業主一致性行動。[4]深圳桃源居集團最后選擇改變參與社區治理的方式，成立了桃源居公益事業發展基金會，以基金會來支持公益組織和社區治理，并向全國輸出桃源居模式。匯豐銀行社區伙伴計劃在第二期項目中也把重點放在與街道合作建立社區基金上。

因此，必須不斷完善黨委領導、政府主導、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的社會治理體制。企業作為參與社區治理的主體之一，是多元共治中的一支重要力量，市場力量本身并不是洪水猛獸，不能因噎廢食，也不能因噎偏食。在城市社區治理改革的進程中，要發揮社區黨組織的領導核心作用，發揮居民委員會的主導作用，激發各類主體參與基層治理的積極性，進一步推動基層社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

參考文獻：

[1] Nick Latin and VeronicalScheubel，Corporate Commu- nity Involvement： The Definitive Guide to Maximizing Your BusinessSocial Engagement [M]. Greenleaf Pub- lishing，2010.

[2] 深圳桃源居社區管理和服務模式創新調研報告（摘要） [N].深圳特區報，2011-06-30（14）.

[3] 林恩慈.參與式社區發展之道——基于匯豐社區伙伴 計劃的社區建設實踐[M].上海：華東理工大學出版社， 2016.

[4] 嘉定區社會建設工作辦公室.嘉定區前置型社區自治 模式[C].嘉定區社區工作經驗匯編（內部），2016.

[5] 祝越.上萬居民點贊眾籌鋪就“和諧小徑”[N].文匯報， 2016-06-28（01）.

[6] Geoff Moore，“Corporate Community Involvement in the UK-Investment or Atonement？”[J]. Business Ethics： A European Review，Vol.4，No.3，1995.

[7] Terry L. Besser and Nancy J. Miller. “The Risks of Enlightened Self-interest：Small Businesses and Support for Community”[J]. Business & Society，Vol.43，No.4， 2004.

[8] Jeanne M. Logsdon and Donna J. Wood，“Business Cit- izenship”[J]. Business Ethics Quarterly，Vol.12，No.2， 2002.

[9] Edwin M. Epstein，“Business Ethics，Corpofate Good Citizenship and the Corporate Social Policy Process：A View from the United States”[J]. Journal of Business Ethics，Vol.8，No，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