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執(zhí)行中如何應對公司股東以“借貸”名義抽逃出資

陳博

【案件情況】

原告A公司與被告B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某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的民事判決書已發(fā)生法律效力。依據判決書，B公司應向A公司支付混凝土款及違約金合計3500000元。由于B公司未能履行法律文書確定的義務，根據權利人的請求，法院立案執(zhí)行。在執(zhí)行過程中未發(fā)現(xiàn)被執(zhí)行人有可供執(zhí)行的財產。后申請執(zhí)行人A公司向法院提交一份追加被執(zhí)行人申請書。內容指出B公司于2012年8月18日增加注冊資本3000萬元，該3000萬元系袁某（公司股東）增資，但是該公司于第二日即通過袁某兩個賬戶各轉走1500萬元，袁某的行為構成抽逃出資。權利人申請追加袁某為本案被執(zhí)行人。

【案件調查】

法院在執(zhí)行中查明如下事實：一、袁某于2012年8月18日從其個人賬戶轉出3000萬元匯入B公司增資賬戶，用途為投資款，該3000萬元被作為增資款增資成功之后，于2012年8月19日轉入B公司基本賬戶；二、B公司于2012年8月19日遂將該3000萬元分六次（每次500萬元）以轉帳支票的形式分別匯入袁某賬戶，用途均為借款。

【案件分析】

本案的爭議焦點是B公司的增資款3000萬元以借款名義轉入出資者袁某賬戶，袁某的行為是否為抽逃注冊資金。

觀點一，該行為不可以認定為抽逃注冊資金。股東與公司間的合法借貸關系或真實的商業(yè)往來關系不能認定為股東抽逃出資（參考資料：國家工商總局于2002年8月30日專門就此問題作出答復，認為“在沒有充分證據的情況下，僅憑股東向公司借款就認定為股東抽逃出資缺乏法律依據”）。

觀點二，為了維護公司資產的完整性，確保公司交易伙伴的交易安全，只要發(fā)生了股東從公司無償取得財產的行為，均應推定為抽逃出資的行為；除非有確鑿的證據證明股東與公司之間確實有借貸關系發(fā)生。

筆者較為贊同第二種觀點。抽逃注冊資金的實質是造成公司的凈資產減少，進而導致公司承擔責任履行義務能力的下降。《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三）》第十二條規(guī)定“公司成立后，公司、股東或者公司債權人以相關股東的行為符合下列情形之一且損害公司權益為由，請求認定該股東抽逃出資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一）將出資款項轉入公司賬戶驗資后又轉出；（二）通過虛構債權債務關系將其出資轉出；（三）制作虛假財務會計報表虛增利潤進行分配；（四）利用關聯(lián)交易將出資轉出；（五）其他未經法定程序將出資抽回的行為。”

要辨別本案中袁某的行為是屬于抽逃出資行為還是借款行為，要綜合考慮以下因素：

（一）股東與公司間的借貸行為是否有嚴格的程序。3000萬元作為增資款由袁某個人賬戶匯入B公司賬戶，其性質已發(fā)生變化，由個人財產變?yōu)楣矩敭a。股東從公司取得財產金額應當經過公司內部決策程序（如股東會決議、董事會決議）。同時公司財務會計對股東取得財產也會有一定的處理方式，財務報告會明細股東的借款事實、確認公司對該股東的債權。

（二）借款的期限、利息、數額以及是否存在擔保。正常的借貸關系一般都會有合理的還款期限，比如限定時間一次性還款或者是分期還款。打著“借貸”旗號抽逃注冊資金的往往不約定還款期限，即使約定，還款期也是一個漫長不合理的時間。從商業(yè)習慣來看，借貸雙方會約定利息，以抽逃注冊資金為目的借貸一般不存在利息之說。在抽逃注冊資金的案例中，股東抽逃的資金數額與其應繳納的資金數額經常大體相等；真正的借款行為中，這種巧合是很罕見的。此外，在借貸行為中，擔保的設立能在一定程度上表現(xiàn)出借款人還款的誠意；股東在向公司借款時，尤其是大額借款時，有無擔保的設立是明辨該行為是否為真正的借貸行為的重要標準。

本案中，袁某的增資與借款行為之間時間過短，且借款數額剛好與增資數額相等。現(xiàn)有的情況表明該借貸行為中沒有設立任何擔保。為了維護市場的誠信，確保市場交易的安全，應當認定袁某的行為是抽逃注冊資金。

【案件處理】

在確定袁某有抽逃資金的行為之后，法院執(zhí)行局該如何處理A公司關于追加袁某為被執(zhí)行人的申請主要存在兩種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法院執(zhí)行局可以直接裁定追加公司抽逃出資的股東為被執(zhí)行人。法律依據就是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執(zhí)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試行）》第八十條明確規(guī)定，被執(zhí)行人無財產清償債務，如果其開辦單位對其開辦時投入的注冊資金不實或抽逃注冊資金，可以裁定變更或追加其開辦單位為被執(zhí)行人，在注冊資金不實或抽逃注冊資金的范圍內，對申請執(zhí)行人承擔責任。

第二種意見認為，執(zhí)行必須依據生效的法律文書，原生效文書的被執(zhí)行人是公司而不是股東，本案應通過告知A公司通過再審追加抽逃資金的股東袁某為被告來解決。

筆者比較同意第二種意見。第一種意見認為可以直接裁定追加，前提是必須已經認定被執(zhí)行人的開辦單位（可以擴大理解為包括股東）抽逃注冊資金。但是在我國目前的法律規(guī)定下，要想追加自然人股東為被執(zhí)行人，只有通過法人人格否認制度。這一程序應當規(guī)范進行，并通過訴訟，因為人格否認不能僅僅通過一個簡單的裁定就作出，他涉及相關當事人的許多實體

問題。

當前由于我國現(xiàn)行法律并沒有給在執(zhí)行過程中面對人格否認問題一個詳細的程序，很多法院執(zhí)行局確實也對某些實體問題作出了裁定，法院執(zhí)行局通過通知雙方當事人進行執(zhí)行聽證，根據當事人的陳述理由和相關的事實證明材料作出是否變更或追加的裁定。當然這可以理解為是目前最快速高效的維護司法威信和申請人利益的方法。但是這畢竟不是一個長久之計，因為執(zhí)行中所涉及的裁判也僅僅是為當事人、利害關系人提供司法救濟和保護，預防和糾正人民法院在執(zhí)行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的違法或不當的執(zhí)行行為，而不是去對一個不完全明確并且關乎當事人實體權利的爭議作出裁判。

所以本案中執(zhí)行機構最好的處理辦法是告知A公司通過申訴再審追加抽逃資金的股東為被告的途徑來實現(xiàn)自己的

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