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政策下的命運悲劇

韋新芯

摘 要：姑姑萬心一生經歷了關于社會生育的三個時代，在這三個時代里，她卻遭受到了完全不同的人生境遇，由為大家造福的“送子娘娘”形象到“瘟神”，最后自我懺悔，由此對于生命價值的觀念逐步發生了變化。本文主要論述在三個不同的時代條件下，給姑姑萬心所帶來的命運的悲劇體現。

關鍵詞：生育 政策 悲劇

在革命時代，好的階級出身關系人的社會地位、前途命運甚至是身家性命。姑姑出生于農村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有名的軍醫，姑姑作為烈士后代，處處受到照顧，并成為一名鄉鎮的婦科大夫。她厭惡鄉村產婆危險的接生方式，所以常常騎著子自行車飛竄一般上門為婦女接生，經過她手出生的孩子都很平安。因此漸漸名聲大振，被奉為“活菩薩”。特別在三年大饑荒過后，高密鄉地瓜大豐收，人的溫飽得到了解決。政府鼓勵婦女生育，多生一個小孩就多發布票、豆油。那年姑姑接生了將近一千多個“地瓜”小孩。落在手里的啼哭聲，就是最美的聲音，使她感到很幸福。[1]

1965年國家提出了計劃生育的政策，姑姑變成了這一政策的基層執行者，她不再是高密人的“送子觀音”，而是變成了用一切手段搞“結扎”和“引產”的活閻王。[2]她代表國家意志，作為共產黨員，堅定執行計劃生育政策，即使被親戚朋友、鄉親父老們憎恨、咒罵，她也不能心軟而停止工作。為不放過一個超生的人流，她不得已將壞計施盡，造成了眾多的悲劇。一個“鐵娘子”的形象，為逼侄媳婦王仁美到醫院流產，她和鄉鎮衛隊用拖拉機將四鄰的房屋樹木推到來進行威脅，王仁美在手術臺上出了意外，不幸成為了自己的刀下亡魂。姑姑也是天數算盡，知道已經超生的王膽要趁發大水，乘竹筏逃走，她如神降臨一般出現在江中，將她抓了回來。別人詛咒她該下地獄，不得好死。她說：“我不入地獄，誰還入地獄？國家需要我，政策不容忍。”所以，從那時候起姑姑，就注定了要背負著許多道德和輿論的壓力。

生育的“經濟時代”到來。晚年的姑姑看到了當年她的“心狠手辣”，造成的一連串悲劇。陳耳一家的支離破碎，如今他半瘋半傻在娘娘廟前乞討，女兒陳眉遭遇火災后毀容，為人代孕謀生。當然，對姑姑造成沖擊最大就是開代孕公司的現象，有錢就能隨便生。而且沒錢也能到外地去生，偷著生。種種此類，姑姑是迷惑和不理解的。對于她一個至死不渝執行國家計劃生育的“斗士”來說，自己當年的行為多少顯得有點可笑可悲可憐。她開始懺悔，往日無畏地獄的叛神者變成一個飽受失眠折磨，內心惶惶不安的懺悔者。她嫁給了村里的捏泥娃娃人郝大手，為的是能彌補自己內心的愧疚，減輕罪惡感。因為郝大手捏的泥娃娃神形兼具，就仿佛當年那些被姑姑流掉的孩子一樣。姑姑心里也比誰都清楚那些孩子該是什么模樣。由她口訴胎兒父母的形象，郝大手據此塑像，一個活靈活現的泥娃娃很快就能落地生成。通過富有生氣的月光泥娃娃，姑姑想讓那些未出世的孩子能夠獲得一次重生的機會，還給他們一一取了新的名字，像六道輪回一般，進入了新的家庭。

一個國家、民族的現代化進程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姑姑就是其中被犧牲掉的一份子。姑姑也曾是純潔善良、溫和的年輕女性，被高密人所擁護。是時代政策的改變，她出于所處的位置不得不隨之改變。急迫的使命感和鋼鐵般的決心來自一個信念：“計劃生育不搞不行，如果放開了生，一年就是三千萬……所以，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把出生率降低，這也是中國人為全人類做貢獻！”姑姑變成了瘋狂的任務主義者。她雷厲風行，手腕強硬，和逃避計劃生育的村民斗智斗勇，心硬如鐵，不徇私情，是人見人怕的惡魔。連自家哥哥都說她早已不是一個有正常人性的人，變成魔了。不可否認在計劃生育政策下，她是時代的功臣，為國家奉獻了青春、承擔了責任。但是當這場歷史的大洪流退去，狂暴躁亂逐漸消隱，迎來了新時期的時候，姑姑需要獨自去安置那顆飽受道德拷問的靈魂，尋求精神上的解脫。當她想通過泥娃娃聊以自慰時，卻被渴求生育的女性重金買下，使得姑姑的贖罪行為變成了一種諷刺。姑姑這位當時計劃生育時代的急先鋒，在錢字當頭、世風日下、人性腐化的今天，也被物欲橫流的社會所淘汰，如同歷史所淘汰掉的那些胎兒們，來世洶洶，不可阻擋。可以看出，姑姑悲劇的一生是很難找到正確的辦法去補救的或扭

轉的。[3]

結語：莫言通過參與者的角色，在三個時代亦真亦假的描述了個人的經歷，以及周遭人的生活、命運的起伏變化。特別是在姑姑萬心這個人物身上，讓我們清晰的看到了，由于時代政策的迅速改變，使人難以適應，從而給人帶來的痛苦和傷害。即使在半個世紀過去了，心靈上的疤痕卻不會隨時間而消退，時代的悲劇烙印依然重重的刻在心里。

參考文獻：

[1] 莫言.蛙[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2] 付艷霞.莫言的小說世界[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1：298—300.

[3] 陳曉明.莫言研究[M].北京：華夏出版社，2013：144—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