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晶晶
格蘭奇公園歌劇院去年從漢普郡的原址搬走,在英國薩里郡西霍斯利地區的一棟16世紀古建筑內安頓下來,目前已經是歌劇院的第二個演出季了。經過兩年的修繕工作,這座在森林中建造的劇院幾乎已經完工了。劇院正在用新的磚墻、新的設施進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一旦室內裝修完畢,這座歌劇院將是與科文特花園歌劇院、格林德伯恩歌劇院齊名的全英最漂亮的三座歌劇院之一。
從這個演出季開始,英國國家歌劇院交響樂團就不再只是傳統的拘泥于樂池中的樂隊了。同時,演出經典音樂劇和浪漫主義歌劇的模式似乎業已確立:今年,格蘭奇公園歌劇院將同時上演威爾第的歌劇《假面舞會》、古諾的歌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及音樂劇《俄克拉荷馬》。
格蘭奇公園歌劇院以威爾第的歌劇《假面舞會》,拉開了其在薩里郡新址的第二個演出季的序幕。正巧歌劇院《女武神》巡演歸來,去年格蘭奇公園歌劇院演出的這部瓦格納的恢宏歌劇,與此次在薩里郡演出的威爾第的這部,集嫉妒、情仇、暗殺于一身的,改編自瑞典古斯塔夫三世暗殺事件的傳奇劇有幾分相似之處,雖然此次的制作改編得更有美國味、更具現代感。因此,雖然女主角的名字保持不變(仍叫阿米莉亞),但男主角古斯塔夫三世和安卡斯特羅姆伯爵被重新命名為里卡爾多和雷納托——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三世角色將被美國波士頓州州長里卡爾多所取代。我覺得可以簡單地這樣認為,這可能是(就像荷蘭公園歌劇院在2009年演出時那樣),一個現代的美國領袖愛上了另一個男人的妻子,是一出有關殺戮、政治陰謀等的摩登歌劇。
《假面舞會》講述了一個男一號喜歡女主角、但女主角已經嫁給了男二號的狗血故事。鬼鬼祟祟的欲望、高貴的克制、當場捉住妻子所謂不貞行為時的過激行為,然后便升騰起一股犯罪的激情……這就是每個毛細血管都血脈債張、血氣方剛的威爾第。唯一演好《假面舞會》的方法,是真實地表現出所有的矛盾心理和過激言行,而這群令人欽佩的演員真的完全做到了!
兩個熟悉的英國名字帶來了完全征服觀眾、令人震撼的演出。飾演男二號雷納托的男中音歌唱家羅蘭·伍德(Roland Wood)是三位主角中最出彩的一個。他是一位有著令人印象深刻的寬廣音域、演唱層次分明、極具吸引力的男中音,特別是其演唱的詠嘆調《你玷污了我的靈魂》更將全劇推向了高潮。他用其黑暗音調中最細微的陰影變化來處理人物之間從兄弟情深到痛下殺手的轉變,唱出了其職業生涯中的最佳狀態。
妻子(同時亦是受害者)阿米莉亞也完全在女高音歌唱家克萊爾·魯特(Claire Rutter)得心應手的掌控下。魯特這位經常塑造優雅的貴族夫人形象的抒情兼戲劇女高音,在該劇中展現出另一番脆弱的情感,同時,她對情緒、音樂的收放自如令人嘆為觀止。她飾演的阿米莉亞,神秘感在劇中得到了增強,因為我們看到的她要么面紗朦朧,要么身陷陰影,直至第三幕她自認為自己是不貞時,才在丈夫面前摘下面紗。而來到女巫烏麗卡的洞穴及在斷頭臺的荒涼空地上,阿米莉亞始終戴著像極了維多利亞時代養蜂人的那種面紗。克萊爾·魯特圓潤的女高音唱腔非常適合阿米莉亞從恐懼到第二幕充滿勇氣的、欣喜的轉變,特別是其強烈的愛的宣言以及第三幕的人物刻畫,讓我們更加鮮明地了解了女主角阿米莉亞和其飾演者魯特的氣質。
在杰米·瓦坦(Jamie Vartan)設計的由美國星條旗覆蓋的舞臺中央,站立著男一號里卡爾多,由27歲的那不勒斯男高音歌唱家文森佐·康斯坦佐(Vincenzo Costanzo)飾演。康斯坦佐金鐘般嘹亮的歌喉,無疑是具有世界級男高音潛質的,而他在《假面舞會》中的表演也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英國首秀,他的里卡爾多是一個得體、崇尚自由的官員,其嗓音充滿抒情、溫暖和優雅。同樣來自那不勒斯的伊麗莎白·菲奧利瑞(Elisabetta Fiorillo)飾演女巫烏麗亞一角,她迷人的顫音演活了這樣一位能未卜先知的神秘女巫。
這是一部關于愛情、政治和超自然的歌劇,劇中人物相互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及人物形象的搖擺,深深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力。而威爾第的音樂有最美麗和靈活的旋律、非常棒的合奏,并使用非常慎重的對位來表達刺客的陰謀。同樣為我們帶來驚喜和奇跡的還有英國國家歌劇院交響樂團,這也是該樂團在詹盧卡·馬西卡諾(Gianluca Marciano)的執棒下進行的格蘭奇公園歌劇院首秀。詹盧卡表現出其高超的演繹威爾第作品的天賦,但他和他的樂隊在支撐主角的伴奏方面的作用更令人印象深刻。而舞臺上的每個人,無論是指揮詹盧卡·馬西卡諾、出色的合唱團,還是樂隊的每位演員(有些甚至在節目單上都沒有列出名字),對于這場精彩演出都功不可沒。
該劇的舞臺布景都是19世紀晚期風格,舞臺中央還顯眼地矗立著美國星條旗和喬治·華盛頓的肖像。斯蒂芬·梅德卡夫(Stephen Medcalf)再次《回收使用》了其和杰米·瓦坦去年為格蘭奇公園歌劇院演出的瓦格納的《女武神》中的那套恢宏盛大的舞美裝置。
雖然重用一套昂貴的舞美很節省,但它仍需契合需要,正如他們所說,《為了達到演出目的》。但這樣的舞美在第一幕中里卡爾多的市長府邸大廳和第三幕中的舞會場景都非常妥帖、相得益彰,但對于第二幕第二場女巫烏麗卡的洞穴,以及阿米莉亞演唱詠嘆調《在這可怕的荒原上》等場景就不那么合適了。而瓦坦設計的具有走廊、雙樓梯的弧形房間(第一次是出現在市長官邸的大廳場景,最后一次是在假面舞會),導演斯蒂芬·梅德卡夫在第二幕斷頭臺場景則只是彈出一些象征意義的套索。由于梅德卡夫將劇中的一切都表現為現實主義,包括用精心裝扮的卡車裝扮為女巫烏麗卡的洞穴、雷納托的書房等,那么突然加入這一半抽象的套索設計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劇中,阿米莉亞為自己愛上了丈夫雷納托最好的朋友里卡爾多、雖未遂卻有出軌的原始沖動等而內疚、自責不已,為探尋有什么草藥可以使其忘掉這種不正當的愛,她來到女巫烏麗卡的洞穴。烏麗卡的洞穴非常詭異,她的身旁有一只小雞(或更可能是公雞),一個抽搐不已、身上涂抹著血的、所謂被獻為活祭的撤旦的新娘,烏麗卡則神神道道地與撤旦進行交流,預知、測算未來。本該是全劇中最震撼人心的兩個場景——巫術場景以及午夜時分阿米莉亞遵照烏麗卡的吩咐,獨自來到郊外荒涼的斷頭臺采摘魔草,但卻由于舞美造型的不合適,而失去了戲劇性沖擊。
梅德卡夫的另一個怪癖是將波士頓市市長里卡爾多的小侍從兼秘書奧斯卡設計為美國土生土長的牛仔形象。這是一個愚蠢的選擇,如果不是花腔女高音特麗莎·格沃爾亞(Teresa Gevorgyan)的出色發揮,這個人物將是個敗筆。畢竟,這是《假面舞會》,而不是前些天上演的《俄克拉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