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你的土炕上

劉云芳

你不在身邊時，世間一切都在醞釀鞭子和情詩

水缸倒了，狗住進去

蘋果回到屋子，或者胃里

樹骨頭挑著死瓜秧

風在上邊騎行

許多腳印隱沒，大地私藏了每一種情緒

在此，我掃地，想你

生火，想你

看見水結冰，想你

看見炊煙爬出老屋的喉嚨，想你

看見太陽獨自在天上，想你

看見羊成雙也想你

你不在身邊時

世間一切都在醞釀鞭子和情詩

睡在你的土炕上

燕子睡了，蔬菜也睡了

整個村莊的黑暗孵化出的星星

都睡在頭頂上我

正變成一棵有藤蔓的瓜秧

從你的青年開始

爬到你的中年、老年

直到百年之后，爬上你的墓碑

那時，我們的名字相依著

是兩團相互取暖的掌紋

在山上

你看，這就是我

年復一年收割青草的地壟

我喂飽的那些牛，不知道最后都營養了誰

但，它們的糞便溫暖過這座山

那時，我日復一日，想爬過山梁

似乎，就是為了看見

你到來的這一天

蘆葦在風里飄蕩著

山風吹來廟里的佛音

一大朵云從頭頂飄過去

蓋過

山溝里，那些長眠的祖先

那些刻著兩個名字的墓碑

也蓋過我們

那是我這輩子

見過的最深情的棉被

（選自《草堂》2018年2期）

白鴻，河北康保人，70后，在《詩選刊》《安徽文學》《長城文藝》等發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