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掠愛

文/方北辰

曹操進兵河北后的第一場大戰，是鄴城的攻堅戰。

曹操的大軍，二月即把鄴城圍得水泄不通。五月，鄴城北郊的漳河水流猛漲，曹操命令大軍在城外挖掘深溝，引導漳水灌城。守城袁軍苦苦撐持到了八月間，終于回天乏術，徹底失敗。

早在鄴城垂破之際，曹操就給自己的侍從衛隊長許褚下了一道密令：一旦城破，立即率衛隊武士千人，前往西大街設立警戒線，嚴防亂兵趁機搶劫公私財物，滋擾袁氏家眷，破壞官府檔案。

曹操深知：袁氏雄踞河北多年，府邸中積聚的金銀寶物自然不在少數，如果不派許褚率領帳下衛隊前去保護，袁氏府邸大概要被洗劫一空。

接近正午時分，從南郊曹軍大營中，飛馳出一支四五十人的騎兵，直奔袁氏府邸而去。在頭前那匹黃驃馬上，一位青年將軍巍然端坐，他便是司空曹操的嫡長公子曹丕。此時曹丕馳往西大街袁氏府邸，是奉父命前去巡視督察。

許褚不敢怠慢，親自陪同大公子四處察看。曹丕先進入街南的兩座官署巡視，只見各處門窗均已查封，文書檔冊及符節印信等毫無毀損遺失，除了警衛士兵之外別無閑雜人員停留。曹丕向許褚投去贊賞的一笑，然后轉身出來，步入袁氏私宅。

袁氏私宅極其宏敞富麗，連曹丕這個見過大世面的貴公子也暗中贊嘆不已。曹丕穿過大客廳，來到通往內院的內院門前。他讓大多數侍衛留下，只帶了四五名隨從與許褚進入內院。

正房的前廳，布置得相當典雅，東壁陳列著前賢往哲所撰作的典籍，西壁懸掛著能工巧匠所制造的刀劍，正中則平鋪一張錦席，席前端放一架玉面幾案。這里是袁紹生前起居之處，可惜昔人已乘黃鶴歸去，此刻只有兩名婦女在東面的屋角站立垂淚。她們發覺有人進來，立即嚇得全身發抖，滿臉驚惶。

許褚低聲向曹丕介紹這兩名婦女的身份。那位年約50余歲的老婦，是袁紹的嫡室夫人劉氏。另一位年紀20左右的少婦，則是袁紹次子袁熙的夫人甄氏。

曹丕聽罷，隨即向婆媳二人走去。那蓬頭垢面的甄氏，連忙往婆婆背后躲藏。而劉氏則以為死期將至，口中不住哀告“將軍饒命”。曹丕見了，心中陡然起了惻隱之心，于是和顏悅色地說道：“劉夫人不必如此。我是曹丕，家父囑我向夫人轉達問候之意。”

劉氏當然知道曹丕是何許人也，趕忙整衣施禮。曹丕又走到甄氏面前，甄氏依然垂頭不語。曹丕見其頸膚潔白，不禁怦然心動。他伸出右手，輕撫甄氏腦后的長發，讓對方抬起頭來。甄氏滿面淚痕，梨花帶雨，令人愛憐。于是，曹丕又以左手抽出自己的汗巾，親為甄氏拭凈顏面。這一下，好比是玉鏡臺拂去塵埃，芙蓉花抖掉泥水，一個絕色佳人便站在多情公子的眼前，把那曹丕看得稱嘆不已。

當下曹丕便留下幾名心腹侍從，守護袁氏的內院，又吩咐許褚與袁府送一批糧食及日用之物，然后快步離開袁宅，上馬出城復命去了。

曹丕回到城南大營后，即逕直進入中軍大帳去見父親，并在報告巡察結果后，正式提出迎娶甄氏的要求。

曹操一聽兒子要娶甄氏，不由得心中一怔，他拈須沉思，半晌無語。曹丕見一向做事決斷的父親猶豫不答，不免焦躁起來。他哪里知道，老頭子正面臨著一個痛苦的選擇。

原來，曹操早就風聞袁紹的二兒媳婦是天香國色，傾國傾城，所以存下了取之自娛的心愿。曹操有一個癖好，這就是好奪他人之美妻以為樂。在此之前，他先后把驃騎將軍張濟的夫人，呂布部屬秦宜祿的前妻，大將軍何進的兒媳，一并納為小妾。此次圍攻鄴城，曹操一心想奪得甄氏，不料兒子卻先動了掠美之心。給兒子心痛難舍，不給又擔心日后父子反目，讓旁人暗中恥笑，所以沉思不決，半晌無語。

經過一陣激烈的思想斗爭，曹操終于下定決心成全兒子的好事。兒子尚未結婚成家，而自己的后房早已是佳麗如云，又何苦再搶奪兒子所愛呢？于是，他答允了曹丕的要求，并與兒子一起，先入城慰問了袁氏家屬，繼又出城至西郊祭掃了袁紹之墓。

當月，曹丕與甄氏在鄴城結為夫婦。這年，曹丕18歲，甄氏23歲。兩年之后，甄氏產下一子，這就是后來的魏明帝曹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