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路

馮惠明

小小的鄉村

留不住大路

有多少人漂泊在路上

還有人就倒斃在中途

——里克爾

當我無意間讀到這句詩，深受觸動，讓我想起了一個北方冬天的清晨，農歷新年剛過，我的爸爸、媽媽和我的小外甥就站在清晨的鄉村的路上，路通向遠方，一片朦朧，或許是因為時間還早，或許因為天氣陰沉，或許因為樹木上接著霜雪，或許并不因為什么，只是人的目力有限罷了。因為是冬天，因為是遙遠的北方的冬天，還很寒冷，媽媽還是慣常的方式把手伸進袖口里，和我兒時的記憶一樣。爸爸在向遠處，那朦朧的遠處張望，只有小外甥肆無忌憚的擺出武俠小說中大俠的姿勢，我看著看著，不知怎么不爭氣的淚水流下來，這一瞬間讓我憶起斑駁的往昔和那么多讓我感動經歷，這個定格在我自己歷史天空里的瞬間，承載了太多的東西。其實我的父母是在等車，等一輛將要把他們深愛著的深深想念著的深刻引以為傲的又因為某種意義上的成功而遠離他們身邊的兒子送到遠方的車，我不知他們是期盼這輛車來的快一些還是慢一點，甚至于不要來，這樣他們的兒子就不用離開了，但我知道，這最后的一種想法他們是不會有的，他們已經接受了我屬于遠方的事實，并知道這對我是好的，每個父母都一樣，只要是對孩子好的，他們都接受甚至是樂于接受，但他們不是圣人，依然會有不舍，魯迅去遠方求學時，他的母親給她湊足路費，但魯迅走時“然而伊哭了”，因為將要不見自己的兒子了，我是多么理解一位偉大的母親強忍不舍和愛戀將孩子送到遠方去尋找更廣闊的天空。我的父母沒有哭，或許是早已習慣我來去的匆匆，把親近的住著的心愿化作了深深的自豪和思念。或許他們懂得這小小的鄉村留不住大路，它固執的伸向遠方，伸向帶著朦朧的希望和未知的地方。因為這些地方因為他們沒有去過而顯得更加美好，就像我們會贊美古代，只是因為我們沒受過那里的苦。或許我真的不屬于這個鄉村，但這個留著我的童年和和青春的美好記憶，留著我生命的全副根底的地方，我有著無比的依戀，這是我的家鄉，是我生命的圣地，我回來，是個朝圣者，也注定是個過客，讓我成為過客的或許就是這條路，我曾在路上玩耍，也曾沿著他去上學，或者去趕集，我越長越大越走越遠，以至于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這條路連著家鄉和遠方，一會是回歸一會是別離。我總在想是不是沒有路就不用離開了，但我并不討厭路，雖然他讓我奔波勞碌，讓我走向遠方，但他是許多人共同努力走出來的，遠方，代表希望，那里總有我們的夢想之花開放。但我還是深刻的心疼我的父母，他們用他們的一生換來了我的一生，就像我的根一樣，堅毅的伸進那黑暗而溫厚的大地，為我吸取養料，為我靜靜的守候，現在我成熟了飛走了，他們便以我的生命為生命，以我的快樂為快樂，以我的幸福為幸福。我不但承載了自己的幸福也承載了他們的幸福，這讓我有種壓力和自豪，所以依然舍棄這種溫暖奔向遠方，但依然會在離開時，會在生命換行的瞬間，留下這照片，留下永恒的記憶永恒的思念。并不時的被撞痛，淚水潸然。我也想陪在他們身邊，因為對于飽經滄桑的老人，已無太多愿求，只希望一家人在一起相依為伴，這本是天倫之樂，在中國的生活里，沒有比這更高的幸福了，所以有一句話說的異常深刻，孩子能為父母做的就是多陪陪他們。我深深地為之嘆服，因為我深深地了解，以致最近熱議的話題是“孩子不經常探望父母是犯罪”這是一個多么深重的話題啊，當時代的洪流不經意間將我沖向遠方時，我來不及思索發問，只記得當時有點興奮，有點期盼有點恐懼，當緩過神來發問時我已經走遠，并且不知所以然，或許這只是歷史的一種本能罷了，想我在一首詩中說過的“時代融化了我冰封在中世紀的家鄉，四處流淌，沖垮了古老的家族，只剩下老爹和老娘，在久久的守候，在久久的張望。”這層感動過很多人，還有人流下淚水，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不會在乎壓過我們命運時，我們所發出的聲響。時代的洪流沖破阻攔一路向前，其實我總在懷疑進步啊發展啊這些概念，人類的生活只是個平面，你面前的就是前方，轉個身前方就變了，只有讓人們幸福再是永恒的，我曾致力于研究古人生活的是否幸福，以此知道時代是否在進步，但答案是不知道，幸福本是一種很主觀的東西，不能由什么所保證。選擇幸福就能幸福，因為它是主觀的，雖然我走在遠方未知的路上，開心的生活真誠的熱愛。每個時代都有種主流的追求，或者是征服世界的功業，或者是征服自己的境界，我追求的是什么呢，總有點茫然。只是努力著，這真是一件滑稽的事情，人人都有點累了，并且在抱怨，但內心依然因為這種努力而感安慰吧。我很羨慕農村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鄉村的田園生活，節奏那樣的舒緩自然，仿佛這才是合理的生活，離神那么進切。但也像一個古人所說的，住在那里的人們依然貧苦，他們不懂得享受這自然的生活，只有在繁蕪的都市回望時，才發現那炊煙那犬吠那雞鳴簡直仙境。但卻已經丟失。海子也曾若有所失的說：為什么我來到了酒館和城市。他痛苦了，并且困惑不解，他本想在一個清晨，在迷霧退去的河岸和一個鄉村姑娘墜入情網。但他沒有，他寫了天才的詩歌，他有天才的執著。他終于頓悟了，寫出了那流傳甚廣，甚至成了廣告詞，或許將永遠流傳下去的給千萬人鼓舞和安慰的不朽的詩句：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是啊，做個幸福的人，明天就是幸福的人，可是海子終于等不到明天，我才明白，幸福不能等，從當下開始，一分鐘都等不得，一秒鐘都等不得，雖然明天很近，但在此刻和明天間，有著無窮多的事情可能發生。是的，就在這相片照過的一年半以后，在我又憶起他并知道了里克爾的詩歌以后，憶起了那個場面和屢次想寫點什么卻又屢次放下筆的負擔，在一個江南的夏的清晨，坐在陽光明亮的桌子前，靜靜地寫下了堆在心上的話，并且思緒開闊的有點夸張，但終于算是說出來了吧！林語堂先生說，當因為一句話而使原來的感悟加深時，寫出來的文章會好的，我努力的寫出來了，并且會有有緣人讀到他，或許還有人會得到感悟，這也是值得期待的事情。文章總期待有人讀，文章因為有人讀也就變得神圣了，因為會影響到人們，古人云：文章天下事，得失寸心知。大概也是此意，所以我很小心。把美好的東西奉獻出來，不知道這算不算虛偽，我真的希望人們過得好一點，但如果出自真心，就不能算是虛偽了吧！生活的美總似朦朧著一點淡淡的憂傷，又那么深刻，像此刻的我仿佛有點超然，太陽升的高了，山立在那里仿佛永恒，那曲線給人一種穩定感和安慰。有鳥在叫有云再飄，腦袋里想著家鄉也想著爹娘，一切都那么美，又都在瞬刻間幻化，還是倉央嘉措那句話說得好，除了生死那件不是閑事。甚至像我寫文章也是閑事。或許還將有一個美麗的姑娘，用她那鋼琴家般的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彈奏我的人生的旋律，把它們變成神圣的文字，我多么感謝她啊，甚至感激，我會不住的感恩，生活因為幫助與受助，施恩與感恩變得不一樣了。看了一下表，該上班了，或許我想扔了這表，把時間忘掉，但我做不到。八點，什么意思，不知道，但要上班去了，只好先寫到這里了，帶著深刻的思念和永恒的祝愿，在晨風中云朵般的飄遠飄遠，像家鄉的路，通向遙遠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