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萌
讀完瑪格麗特·米切爾的《飄》,我心中翻江倒海般難受起來,似乎要把一拳厚的書中的悲傷全哭出來才能緩解。
看著那些名字一點點的在郝思嘉眼中、死亡名單上刺眼的出現,又隨著郝思嘉想起她16歲那年,兩個坐在她身邊,發梢掛滿陽光的男孩。他們在玩笑著,把戰爭當做兒戲般談著、盼著,可書還沒翻多少頁,他們擎著軍旗的手便已永遠的垂了下去,那雙頑皮的眼再也無法嘲諷、不屑的調侃了……
為那兩個如此年輕的生命的逝去,為戰爭游戲般的殘酷,我感到濃重的悲傷。然而,郝思嘉是不會太在意的,她的苦惱是有沒有青年男子贊美她的美貌,是否對她獻殷勤。這也正是我不喜歡郝思嘉的地方,自私、虛榮、冷漠。她的丈夫查爾斯死了,那個她從來不愛,但卻深深愛過她的丈夫死了,她不悲傷,只是一味埋怨著自己無法穿艷麗的衣服,不能跳活潑的舞蹈,不能接受青年男子的殷勤了。為了利益,她可以出賣一切,包括“愛”都可以成為她交易的籌碼。這是多么自私虛榮的一個人啊!如果能以犀利的眼光解剖自己,那么自私虛榮的靈魂尚不至于墮落到地獄,在良心的十字架下,她總有懺悔的時候。最可怕的是那些把自私當做理所當然,那么,自然也就沒有反省和懺悔了。
當然,郝思嘉身上也有讓我尊敬的地方。她勇敢堅強,聰明冷靜,能不負衛希禮的囑托而把懷孕的媚蘭帶到陶樂,能夠冷靜的面對北方佬逃兵的槍口,能夠擔負起荒涼的莊園中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的生活。哪怕別人都不喜歡她,她也努力的傾注對土地的滿腔熱情,盡著自己僅存的責任感。她倔強能干,自己創業,一手建立起自己的“小金庫”。可是,即便這些優點閃閃發光,也難掩她對別人造成的傷害。因為她,又有多少人葬送了一生呢?衛希禮、白瑞德、她的孩子、查爾斯、甘福蘭、蜜兒、蘇倫……哦,當然,還有她自己。她們全都是郝思嘉自私虛榮的陪葬品。當媚蘭全心全意的、以圣徒般寬大的胸懷對待她、愛她時,她只曾感到過些許的不安,可她卻又自私的原諒了自己。就是這么一個應該可恨的人,當她聽到媚蘭將死之訊而流露出極度恐慌的情緒時,卻又讓我為她悲傷。她在媚蘭的病榻前的悔悟、覺醒讓我的心頓時像她一樣的悲痛著、懺悔著,歇斯底里的哭喊著。突然間,我對這個可恨、可憐的女人充滿悲傷,還有她最厭惡的憐憫。
一路走來,郝思嘉為了利益,為了偏執的追求,弄丟了青春,打碎了愛情,扔掉了友誼,還親手推開了內心充實寧靜的機會。就像白瑞德說的,媚蘭對她的愛,是她良心永遠背負的十字架,走一天便重一天,哪怕她用自私掩飾過它。我總覺得,郝思嘉也許會在某一天夜里撕心裂肺的哭醒過來,心中會有無限的空洞,這種空虛感、負罪感將伴她一生。此時,一種悲憫之情充溢我的胸腔,這個可恨又可憐的女人吶!
郝思嘉曾經說過一段話,她說她明白了衛希禮就像她兒時想要的耳環,強烈的向往著,不擇手段要得到它,可最后呢?得到了,卻又覺得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喜歡。她終于明白那個自己曾信誓旦旦的說會為他改變的男人,不過是自己人生中的一個過客。我們有時與郝思嘉很像,我們會像個不懂事的孩子,垂涎著別人手中的東西,總認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反思自己,我不是也曾一直貪戀過去,寧可在回憶中迷得爛醉,也不肯抬頭看看春暖花開的現在嗎?我不是也曾懷戀著昨天的綠水,卻未發現今天的青山嗎?我不是也曾去拜訪老友,卻發現倆人沒有了往日的默契,心頭涌起物是人非的悲涼嗎?忽然間,我明白:過去的早已回不去,哪怕回去,也只是憧憬著那時的“未來”,現在的“現在”。你所漠視的現在,是多少人渴求的未來,又是多少人夢中的過去。我學會了珍惜,所幸,還不晚。
匆匆間,一拳厚的書就這樣來到了結尾,回想起戰爭歲月,仿佛也真的恍如隔世。“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我在漫長如一生的故事中驚醒!哦,我的人生才剛剛起航,我要認真去把握,不能像郝思嘉一樣,在失去后,再攥著滴血的心,去祈求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