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治宇
1965年4月,毛澤東在與外賓會談講到中國革命戰爭勝利的經驗時,把自己一生用兵打仗的韜略概括為“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這是毛澤東對人民軍隊戰略戰術的生動概括。“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是指靈活機動;“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則是指力爭主動、力避被動。其中,“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是我軍戰略戰術的精髓,深刻揭示了戰爭內在規律,是我軍克敵制勝的法寶。幾句話看起來雖然簡單,卻是積多年戰爭實踐經驗的結晶。
“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我不是個武人,文人只能運用筆桿子,不能動槍。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當師長有點玄乎”
毛澤東出生在一個極其普通的農民家庭,父親毛順生希望這個家庭長子能繼承他辛苦支撐起來的家業,成為理財的一把好手,但事與愿違。1910年秋,17歲的毛澤東離開閉塞的韶山沖,進入湘鄉東山學堂求學。翌年春,考入了湘鄉駐省中學。1911年10月,他投身湖南新軍二十五混成協五十標第一營左隊,當了半年列兵。退出軍隊后,先后報考過警察學堂、肥皂制造學校、法政學堂、公立高級商業學校。在公立高級商業學校學習一個月,又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湖南全省高等中學校(后改名省立第一中學)。在這里,毛澤東僅讀了半年。1913年春,毛澤東考入第四師范預科,1918年暑期畢業,前后做了五年半師范生。
早年毛澤東不管是從外表還是舉止看,無論如何也不像軍人,卻像那個時代浪漫不羈的書生。求學期間他基本沒有接觸過軍事,至多是在湖南新軍接受過半年的軍訓。青年時期毛澤東也沒有想到要去打仗,更沒有想到要去當軍事家。1921年1月3日,他在新民學會討論發言時說:“我可愿做的工作:一教書,一新聞記者,將來多半要賴這兩項工作的月薪來生活。”
1927年,年僅34歲的毛澤東已是一個日趨成熟的革命家,一個有“湖南農民之王”頭銜的組織家,一個長于思辨的哲學家,一名浪漫想象氣質的詩人,但他恰恰不是軍事家。雖然毛澤東此前做過工人運動、農民運動、學生運動和統戰工作,在湖南新軍當過半年兵,卻從來沒有做過軍事工作。9月9日,秋收起義“霹靂一聲暴動”,使穿長衫的毛澤東人生道路發生重大轉變。他回憶:“我是一個知識分子,當一個小學教員,怎么知道打仗呢?”的確,中國革命之初,由于沒有自己的一套打法,只能照搬對手打法,加之力量弱,秋收起義很快遭受失利。
“心境蒼涼”的毛澤東帶著隊伍,轉向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井岡山區,這里成為培養他指揮才能的最初搖籃。井岡山原來有個綠林好漢朱孔陽,當了幾十年的山大王,對付官兵進剿,他的生存秘訣是:不要會打仗,只要會打圈。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跑不贏就鉆,鉆不贏就化。毛澤東深受啟發,他說:“打圈是個好經驗,不過他打圈是消極的,不是為了消滅敵人,擴大根據地,我們改他一句:既要會打圈,又要會打仗。”他指揮部隊以寧岡為中心,四處游擊,平均九天一戰,在井岡山站穩了腳跟。
1928年1月,毛澤東將“打圈子”戰術深化一步,提出“敵來我去、敵駐我擾、敵退我追”的原則。同年5月,他和朱德在總結紅軍游擊戰經驗的基礎上,進一步概括出“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十六字訣”。這套帶有樸素性質的游擊作戰原則,讓初掌帥印的毛澤東悟透了游擊戰爭的奧秘。
在探索適合紅軍的戰略戰術中,毛澤東一再強調:“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賺錢就來,蝕本不干,這就是我們的戰術。”隨著力量壯大,1930年后,紅軍轉到以帶有游擊性質的運動戰為主。然而,這種靈活的戰術卻被“左”傾教條主義者斥之為山溝里的“游擊主義”。1931年11月,在贛南會議上毛澤東被剝奪了黨權與軍權。1932年10月寧都會議,又被撤銷了其軍事領導職務。
從第五次反“圍剿”開始,紅軍喪失了機動靈活作戰風格,實行“以堡壘對堡壘”的陣地戰,招致慘敗,從反面證明了“我打我的”重要性。漫漫長征路上,在紅軍將士的呼喚中,毛澤東重新回到領導崗位。1935年1月的遵義會議,是他軍事生涯的新起點。在毛澤東指揮下,衣衫襤褸的數萬紅軍周旋于幾十萬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之中,縱橫馳騁于川黔滇邊境地區,四渡赤水,成為平生得意之筆。接著,毛澤東指揮紅軍南涉烏江,兵逼昆明,巧渡金沙江,飛奪瀘定橋,爬雪山,過草地,成功跳出了包圍圈,重新奪回了戰場主動權,勝利完成長征。1936年春,毛澤東親自率領紅軍,東渡黃河,再行西征,使革命烽火在西北高原熊熊燃燒起來。
“把日本侵略者置于我們數萬萬站起來了的人民之前,使它像一匹野牛沖入火陣,我們一聲喚也要把它嚇一大跳,這匹野牛就非燒死不可”
全面抗戰爆發后,國民黨軍官兵在正面戰場浴血奮戰,卻丟城失地,連連失利。此時,只有4萬多人的八路軍在敵后戰場采取何種作戰形式,才能在戰火中生存發展,在戰場上大顯身手?毛澤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當時,八路軍即將開赴前線,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了黨中央和中央軍委面前:面對裝備精良的日軍,力量弱小的人民軍隊是打游擊戰,還是打運動戰?這是延安統帥部必須馬上回答的問題。出兵在即,毛澤東認為有必要對形勢全盤討論,統一思想。他提出:“在紅軍開動時開一次政治局會議,同時討論作戰問題,地點在洛川。”
1937年8月20日,毛澤東從延安出發前往洛川。會址設在洛川城郊馮家村的一所小學,毛澤東住在村中一座破廟里。之所以選在這里,除了偏僻、安全外,主要是為了照顧前線將領。洛川位于延安和西安之間,北距延安90公里,來這里開會,前線將領可節省一兩天時間。毛澤東親自南下洛川,為即將浴血疆場的紅軍在時間觀念上做個榜樣。
會議從22日開到25日,整整進行了4天,爭論甚為激烈。有人認為紅軍已成為國民黨編內的正規軍,作戰對象又是日軍,紅軍時代的游擊戰過時了;有人主張以運動戰為主,配合國民黨軍隊多打大仗,以擴大影響;有人提出兵力不能分散,要比較集中;在出兵問題上,還有人提出要早出兵,而且全部開出去。毛澤東堅決反對這些意見。他強調:“全國抗戰的戰略總方針是持久戰,而不是速決戰。”他富有創見性地提出,紅軍不能打陣地戰,不能集中作戰,必須執行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他還詳細解釋,游擊戰就是要分散發動群眾,集中消滅敵人,打得贏就打,打不了就跑;打山地戰,是為了創造根據地和便于戰爭。
盡管紅軍指戰員深諳游擊戰術,但大家對毛澤東把游擊戰提到特殊的戰略高度認識不足。對實現由運動戰到游擊戰這樣重大的戰略轉變,一時難以轉彎。彭德懷曾回憶說:“當時軍分會的同志,都沒有把敵后游擊戰爭提到戰略上來認識,對于毛澤東同志在洛川會議上提出的‘以游擊戰為主,不放松有利條件下的運動戰這個方針,認識也是模糊的。沒有真正認識到這是長期堅持敵后抗日戰爭的正確方針。我當時對于‘運動戰和‘游擊戰這兩個概念主次是模糊的。時而提‘運動游擊戰,時而提‘游擊運動戰。”
盡管當時高級指戰員對于游擊戰和運動戰的關系看法不盡一致,但因急于出兵,這個問題沒時間再展開討論。毛澤東極為焦慮,為說服前方將領,他9月12日致電彭德懷;9月16日致電林彪;9月17日致電朱德、彭德懷、林彪;9月21日再電彭德懷;9月25日毛致電周恩來,并轉北方局負責人劉少奇、楊尚昆、朱瑞等人,反復強調必須堅持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不宜采取運動戰,提醒他們以最大決心實現這個戰略轉變。但轉變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實現的,直到平型關戰斗打響。
1937年9月25日,八路軍第一一五師經6個小時鏖戰,殲滅日軍第五師團一部1000余人,擊毀汽車100多輛,擊斃阿部正雄少將。但由于初次和日軍作戰,缺乏經驗,加之日軍裝備優良、負隅頑抗,致使打成了得失相當的消耗戰。朱德來到一一五師師部祝捷時問及傷亡數字,聶榮臻直率地說:“我看不下千人。”
在深刻的教訓面前,一心想打運動戰的林彪頭腦逐漸清醒過來。這股敵人是日軍輜重部隊,并非主力,居然都這么難打,碰上強敵該怎么辦?林彪在反思。后來,他在《平型關戰斗經驗》一文中強調,八路軍“在目前兵力和技術條件下,基本上應以在敵后襲擊其后路為主。……經常集中大的兵力與敵作運動戰,是不適宜的。”看來,通過平型關一仗,他的思想才真正轉過彎來。
平型關戰斗后,毛澤東一面表彰前方部隊英勇戰績,一面反復提醒前方將領:“今日紅軍在決戰問題上,不起任何決定作用,而有一種自己的拿手好戲,……就是真正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毛澤東的耐心說服,使許多干部加深了對游擊戰重要性的認識。八路軍各部即按毛澤東指示,深入敵后,迅速在山西境內完成戰略展開,創建晉察冀、晉西南和晉冀魯豫抗日根據地。
與正面戰場節節敗退不同,在廣闊的敵后戰場,地道戰、地雷戰、麻雀戰、破襲戰,五花八門,日軍防不勝防。日第一軍參謀朝枝哀嘆:“共黨地區的居民,一齊動手支援八路軍,連婦女、兒童也用竹簍幫助運送手榴彈。我方有的部隊,往往冷不防被手執大刀的敵人包圍襲擊而陷入苦戰。”在軍事史上,游擊戰通常只是戰術性行動,毛澤東將其提升到戰略高度,并在抗戰中顯示出神奇魔力。
八路軍、新四軍正是堅持從自己的作戰特長出發,讓日軍運用優越技術手段和強大兵力進行的“治安戰”如“蠻牛捕鼠”。日本大本營參謀陸軍中校山畸重三郎在軍事雜志《丸》上撰文指出,在世界戰爭史上“雖然有各種各樣的游擊戰,但只有毛澤東率領的中國共產黨軍隊的抗日游擊戰爭,堪稱為歷史上規模最大、質量最高的游擊戰。”
“這即是先打弱的,后打強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打各的)政策,亦即完全主動作戰政策”
全面內戰爆發后,面對美械裝備且兵力占有絕對優勢的國民黨軍,究竟如何作戰方能穩操勝券,毛澤東尚在思索中。當時,晉察冀軍區一度未能掌握戰場主動權,為此,毛澤東指示晉察冀軍區:不要被敵人所牽扯,而應主動作戰。
為改變被動局面,1947年4月9日,晉察冀軍區決定發起正太戰役,首先殲滅石門(今石家莊)外圍國民黨軍,然后沿正太鐵路向西,求殲由太原出援的敵人。戰役即將發起時,風云突變。國民黨軍集中7個團的兵力,對冀中重鎮勝芳鎮發起進攻。是回師援冀,還是繼續發起戰役?聶榮臻等指揮員決定:不為敵人攻勢所動,按預定計劃發起戰役。戰至4月16日,我軍攻克正定、欒城、獲鹿及石門外圍據點90余處,孤立石門。傅作義見大勢不妙,只好緊急抽調兵力南援。這樣,敵軍非但未能調動我軍,反被我軍所調動。
毛澤東接到前方報告,極為欣慰,電示聶榮臻等人:“你們現已取得主動權,如敵南援,你們不去理他,仍然集中全力完成正太戰役……這即是先打弱的,后打強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打各的)政策,亦即完全主動作戰政策。”晉察冀軍區根據毛澤東指示,按計劃圍攻陽泉,橫掃晉西南,殲敵3.5萬人,控制正太鐵路180公里,一舉扭轉了華北戰場的被動局面。
正太戰役規模并不大,但毛澤東在電文中首次明確提出“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原則,卻具有重要意義。它是對“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重要發展。隨后,毛澤東立即將其付諸于解放戰爭的宏大實踐中。
1947年3月,蔣介石集中94個旅,重點進攻山東、陜北根據地。毛澤東一面電令華東野戰軍,在膠東戰場與敵人“叫花子打狗、邊打邊走”,以積極的行動,將其“右拳”誘向渤海之濱;一面率領西北野戰軍在陜北運用“蘑菇戰術”,將敵人“肥的拖瘦、瘦的拖死”,把敵人的“左拳”繼續向西北方向拉。
蔣介石以為雙拳齊揮,擊中我軍要害,但毛澤東堅持“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毅然決定向國統區出擊。他說:“蔣介石搞了個黃河戰略,一個拳頭打山東,一個拳頭打陜北,想迫使我們在華北與他決戰。可他沒想到,自己的兩個拳頭這么一伸,他的胸膛就露出來了。所以,我們給他來個針鋒相對,也還他一個黃河戰略:緊緊拖住他這兩個拳頭,然后對準他的胸膛插上一刀!”
1947年6月30日,劉鄧大軍12萬人突然發起渡河作戰,一舉突破黃河天險,接著進行魯西南戰役。7月23日,毛澤東指示劉伯承、鄧小平:“下決心不要后方,以半月行程,直出大別山。” 劉、鄧7月30日復電,表示以躍進的方式直趨大別山。這是中國革命史上石破天驚的一刻,劉鄧首長指揮部隊以破釜沉舟的勇氣,奪路搶隘,先后跨越隴海路、黃泛區、沙河、渦河、洪河、汝河、淮河等障礙。經過20多天的艱苦跋涉與轉戰,于8月末進入大別山,在國民黨腹地插上了一把尖刀。
劉鄧大軍千里躍進的同時,毛澤東接連下了幾著好棋。他指示陳毅、粟裕率華野主力挺進豫皖蘇,陳賡、謝富治進軍鄂豫陜,全力配合劉鄧大軍行動。三路大軍在江、淮、河、漢之間形成“品”字形陣勢,互為掎角,密切協同,逐鹿中原。該行動一下子將整個戰線由黃河南北推移到長江北岸,把國民黨軍的部署扯得七零八落,戰爭天平由此向解放軍一方傾斜。蔣介石不得不承認,“大部華中地區,全為匪軍糜爛,我全盤戰略形勢,乃從此陷入被動。”
千里躍進,不要后方,先敵出動,先敵到達,其意義的偉大不僅在于戰略進攻本身及后果,還在于戰略進攻的獨特性,它完全不同于軍事教科書的解釋。毛澤東豪邁地說:“這是蔣介石的二十年反革命統治由發展到消滅的轉折點。”時任美國軍事記者貝爾登在《中國震撼世界》一書中驚嘆:“我閱歷過多次戰爭,但卻從未見過比共產黨這次搶渡黃河更為高明出色的軍事行動。……這一軍事行動的構想——它的膽識、氣魄,特別是它創造性的想象力。中國共產黨的軍事領導人在這一事件上堪稱為大師。”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打你原子彈,我打我手榴彈,抓住弱點,跟著你,最后打敗你”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27日,美國決定派海軍和空軍入侵朝鮮。同時令第七艦隊開進臺灣海峽,阻撓中國人民解放臺灣。30日,又令陸軍在朝鮮參戰。從此,美軍坦克在朝鮮大地上橫沖直撞。我國的安全受到嚴重的威脅,剛滿周歲的新中國,敢不敢、能不能迎戰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主義國家,這是一場極其嚴峻的考驗。
根據毛澤東提議,中央軍委7月7日、10日兩次開會,研究保衛國防、組建東北邊防軍問題。13日,中央軍委正式作出《關于保衛東北邊防的決定》。毛澤東已做了最壞可能性的準備,準備同美國這個世界頭號軍事強國直接較量。
但他清醒地意識到雙方差距。志愿軍如果走進朝鮮戰場,面對的是技術裝備高度現代化的美國軍隊。除了裝備大量的飛機、大炮、坦克、軍艦之外,它的武器庫中還有一張令人生畏的王牌――原子彈。志愿軍到底能不能打,能不能打勝,毛澤東心中并沒有底。所以,中央開會討論是否出兵時,三天三夜沒合眼的毛澤東說:“我們的愿望是不要打仗,但你一定要打,就只好讓你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打原子彈,我打手榴彈,抓住弱點,跟著你,最后打敗你。”
運動戰期間,中國人民志愿軍發揚優良戰斗作風,充分利用善于近戰夜戰的長處,看準美軍戰術呆板、依賴公路和害怕交通線受威脅等弱點,白天利用山林隱蔽,到了夜間突然出現在美軍面前,一交手就穿插迂回,專向美軍側后打。志愿軍副司令洪學智與被俘的美軍連長談話時,美軍連長豎起了大拇指,說:“你們中國軍隊是打仗的專家,我們打仗是白天打晚上休息,你們老是晚上打。”被俘的美軍翻譯坦言:“志愿軍包圍迂回戰術運用得很好,前頭攔住,后尾截住,這樣作戰,歷史上從未見過。”
美軍無法適應這種打法,一時完全被打得不知所措,只好從清川江狼狽逃到三八線以南,連漢城都被迫放棄。志愿軍則一直打到了北緯37度線附近地區,打破了美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斯大林心悅誠服地給毛澤東發來賀電說:“請允許我向你和你們的領導同志,向中國人民志愿軍和中國人民,致以衷心的敬意。”
1950年12月,李奇微接任第八集團軍司令。上任不久,他便發現志愿軍受“肩上后勤”所制,每次攻勢只能維護7天左右,于是制定出“磁性戰術”,讓志愿軍啃不動又甩不掉他們。因美軍和南朝鮮軍裝備高度機械化,運動速度快,志愿軍在作戰中要追上敵人或擺脫敵人都相當困難。在此情況下,按原來的老辦法打,使我軍在第五次戰役中吃了虧。
面對戰場形勢的急劇變化,毛澤東在中南海徹夜燈火通明的菊香書屋里,認真地思考著破敵之策。為進一步了解前線實際困難,毛澤東決定讓長期負責前線作戰指揮的志愿軍副司令員兼副政委鄧華率第一批出國的4個軍的軍首長回國,詳細匯報戰況和個人體會。
經過和鄧華等人長談,毛澤東終于了解志愿軍無法打大殲滅戰的原因。他毅然取消志愿軍總部提出的第六次戰役計劃,決定實行陣地戰,以打小殲滅戰為主。
5月26日,毛澤東電示彭德懷:“歷次戰役證明我軍實行戰略或戰役性的大迂回,一次包圍美軍幾個師,或一個整師,甚至一個整團,都難達到殲滅任務……似宜每次作戰野心不要太大,只要求我軍每一個軍在一次作戰中,殲滅美英土軍一個整營,至多兩個整營,也就夠了。”這實際上是毛澤東對志愿軍前期作戰經驗的科學總結,表明他對朝鮮戰爭規律的認識逐步加深。
27日,毛澤東在中南海接見即將赴朝鮮戰場擔任志愿軍副司令的陳賡和參謀長解方。他充滿自信地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在軍事科技手段日新月異的現代化戰爭中,我們不能抱著老的作戰經驗不放。我們在國內戰場上連續打了20多年的仗,取得的作戰經驗畢竟來自現代化程度不高的國內戰場,我們用老辦法打殲滅戰就不適應新情況了。美軍不像蔣介石那樣笨拙地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很注意保持戰線的連續和完整,必要時不惜放棄漢城,也要發揮其有效的機動性。李奇微接受了教訓,動了腦子,發明了什么‘磁性戰術來對付我們。美軍的‘磁性戰術,就是企圖讓我軍吃不掉他們又甩不掉他們,以達到疲憊和消耗我軍力量的目的。我們也要來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們湖南家鄉用稻米精制的一種粘力很強的傳統糖塊,一般是幾斤或十多斤一塊,名叫牛皮糖,糖味很甜,群眾很喜歡吃,但必須用鐵錘一小塊一小塊地敲下來,才便于吃。”
就這樣,美軍實施“磁性戰術”,志愿軍則堅決貫徹“零敲牛皮糖”的原則。集中兵力打陣地戰和小殲滅戰,一塊一塊地“敲”敵人。1952年秋,在統一計劃下,志愿軍全線發動戰術性反擊作戰,對“聯合國軍”營以下兵力防守的60個陣地進攻77次,殲敵2.7萬余人。毛澤東起草賀電說:“此種作戰方法,繼續實行下去,必能制敵死命,必能迫使敵人采取妥協辦法結束朝鮮戰爭。”
實踐證明,“零敲牛皮糖”的確是“制敵死命”的法寶。在經過兩年零一個月的陣地戰后,終于迫使美國以妥協的方式結束戰爭。1953年7月27日,朝鮮停戰協定簽字。中國人民贏得了勝利,贏得了民族尊嚴。毛澤東戰略戰術思想,從此奠定其公認的國際地位。不論戰爭條件如何變化,毛澤東這種運用戰略戰術的態度將始終適用,這也是偉大軍事家毛澤東留給人民的寶貴精神財富。
(責任編輯:吳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