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藥大國正邁向創新強國

○本期策劃 張孺海 黃永明 撰文 聞勇

“要當縣長就要辦藥廠”，這是改革開放之初，很多地方流行的一句話，它反映出當時醫藥工業落后，老百姓吃藥困難的窘迫狀況。經過四十年的發展，國家食藥監總局的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11月底，中國醫藥工業總產值超過3.5萬億元，而在1979年，這個數字僅為29億元。

中國已是世界制藥大國。有如此龐大的產業支撐，為何市場上的進口天價救命藥還在不斷刺激人們的神經？

藥企面臨關鍵考驗

中國是制藥大國，也是藥品消費大國。預計到2019年，中國藥品市場規模占全球份額比例將達到14%，僅次于美國的38%。

原研藥由于前期投入巨大，通常情況下，一款創新藥的研發投入至少要“雙十”，即“10年時間，10億美元”。周期長費用高不說，風險更高——藥物最終通過所有臨床研究的成功率不超過12%。專利擁有廠家在產權保護期內，往往會把價格定得較高，大多數人吃得起的，多是相對廉價的仿制藥。

國家衛健委的數據顯示，在已經發布的近17萬個藥品批文中，95%以上都是仿制藥。也就是說，目前中國藥品市場上的國產藥，大部分為仿制藥。

傅鴻鵬是國家衛健委衛生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他說：“過去幾乎無藥可用，國家對仿制藥的審批門檻比較低。如果說國外仿制藥和原研藥的療效接近程度是90%，我們以往生產出來的仿制藥可能只有50%。”提高仿制藥的品質是當務之急。

意識到這個問題，國家多次頒布相關政策，開展仿制藥質量和療效一致性評價，對已經獲準上市的仿制藥品，要求必須在質量和療效上與原研藥品一致，臨床上與原研藥品可以相互替代。這樣做，實際上就是強制要求提高仿制藥的質量，從另一角度來說，仿制藥越強，也會迫使原研藥價格下降。根據國家相關規定，在2018年底不能通過一致性評價的仿制藥品，或將被市場徹底淘汰。

中國醫藥，正經歷這樣的關鍵考驗。如果仍在舊模式中打轉轉，不能從創新角度提升核心競爭力，這類企業終將被市場淘汰。

藥企重銷售輕研發

能夠募集資金發行股票的企業，比較有代表性。數據顯示，美國醫藥類股票的前20強，2017年投入研發費用共計897.56億美元，占比總營收的24.97%。中國醫藥股的前20強，這個數據則為人民幣121.38億元，相差懸殊。

美國藥企大多通過研發新藥來保持企業競爭力，研發費用的投入比例，總體高于中國藥企。那么，中國藥企的錢花到哪里去了？

有業內人士統計了198家在中國A股上市的藥企數據，2017年，很多企業的銷售費用大幅增加，最高增幅達890.81%，近八成企業的銷售費用占總營收的30%。個別企業的銷售費用占比，甚至達到60%以上，這意味著，每收入1元錢，就要拿出6角用于銷售。部分企業的廣告費用遠遠高于研發投入，反映出許多中國藥企的急功近利與短視。

目前，中國新藥開發一般走“國外元件、國內組裝”的道路，通過仿制或直接引進專利保護期外的產品進行開發。由于國內市場巨大，容易形成規模效應，成本較之原研藥又低得多，加之穩定的銷售渠道，藥企可以通過此種方式獲得不錯的收益。

反觀世界創新藥市場，2015年的規模將近6000億美元，排名2015年全球銷售額前八中的兩個創新藥單品 Harvoni和 Humira，銷售額都超過100億美元。而中國新藥市場，2015年銷售總額還不足100億美元。創新藥市場是塊前景廣闊的大蛋糕，中國企業仍未吃到嘴。

按照國際知識產權保護慣例，許多種類的藥品有長達20年的專利保護，今后再仿制一個專利藥，專利權人可以索取4億美元至10億美元的費用。

長遠來看，藥企單純靠仿制謀生存，將會變得更加困難。

打造自主強勢品牌

中國四千多家藥企中，產值超過100億元的藥企僅有十余家，82%的企業年產值在5億元以下，1億元以下的企業有2401家。藥企數量多，產品重復也多。以生物制品為例，干擾素有十余家藥企生產，中藥牛磺酸解毒片更是世界之最，有近兩百個廠家生產。長期以來，中國藥企受到外資企業的大舉進逼，國產藥種類雖多，卻找不出一個世界級的品牌。

美國藥企主要特點是少而強，有16家年銷售額超過百億美元，頂級藥企數量位居全球第一。生產“偉哥”的輝瑞公司年銷售額達442億美元，為全球之最。美國大型藥企非常注重產品研發，幾乎每家藥企都有自己的拳頭產品。2017年，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FDA）批準上市的藥物共有46個，數量上遠不及中國，而專家估計，這46個產品中，很多將成為市場“重型武器”。如賽洛菲公司用于治療濕疹的藥物Dupixent，諾華公司的輔助白血病用藥Rydapt，以及肺癌藥物Alunbri g等。這些藥物每一種都是各自領域的“格列衛”。

近幾年，國務院針對藥品臨床數據自查、注冊審評制度改革、藥品上市許可持有人制度試點等，頒布多項新政策，為新藥研發掃清審評審批路上的障礙。不斷出臺的政策利好說明，國家對于藥品創新研發越來越重視。

加之生活品質提升和人口老齡化影響，人們對健康的需求與日俱增。好政策和強勁的市場推動力，都在促使制藥企業加快創新步伐，打造出屬于自己的強勢品牌，從根本上改變中國醫藥產業“大而不強”的面貌。

創新引領消費未來

制藥行業是國家戰略支柱產業之一，是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已確定把醫療健康產業打造成支柱產業。

中國制藥產業經歷近三十年的發展，從無到有，從使用傳統工藝到大規模運用現代技術，具備了向醫藥強國邁進的實力。

2012年至2016年，中國的SCI（科學引文索引）論文數量為124.5萬篇，僅次于美國。生命科學領域的論文發表數量，也躍居世界第二位。在含金量更高的ESI（基礎科學指標庫）“高被引作者”中，中國作者的數量，從1996年的 3位增加到2016年的170多位。基礎科學領域的巨大進步，加之教育水平不斷提高，碩士及以上畢業生人數年創新高，高端人才儲備日漸雄厚，這些都為中國醫藥升級奠定堅實基礎。

受制于日漸增多的國際貿易糾紛，藥物審批程序和專利保護制度將會日漸嚴格，這也使得制藥企業有更多的動力，投入更多資金用于新藥研發。而且，部分中國優秀醫藥企業通過積累，已經具備雄厚的資金和研發實力，可以與國外企業一較高下，擴大國產藥物的市場份額。

比如，A股上市公司中，恒瑞醫藥為代表的一批研發型藥企，在創新藥研發上，逐步與國內其他藥企拉開距離。從2008年至今，已有埃克替尼、阿帕替尼、西達本胺等9個原創新藥上市。它們提升了中國藥企追趕世界先進水平信心。

可以預計，隨著國家綜合實力的提升，將會有更多的醫藥企業走上創新發展之路，中國將從一個制藥大國邁向制藥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