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即放下

○羅雪村

盧新華

小說《傷痕》發表那年，盧新華24歲。

2011年播映的電視劇《雪花飄飄》，重現《傷痕》發表后人們四處找報紙、刻蠟版傳閱的歷史場景；還有一個七七級中文系女生，假托母親重病，請假偷偷去見盧新華。

我見盧新華第一面，是在2009年10月的一天，約定在北土城地鐵口。他體態適中，一身西便裝，很干練的樣子。席間，他笑稱《傷痕》是因緣而成。聽之有理，沒有苦難，就不會有傷痕。

吃完飯，他又跟我聊了很多。

他講在美國街上散步，發現許多人家的車庫里，堆滿日積月累的雜物，本該停放其中的汽車，只能在外面任憑風吹雨淋。幸好這些雜物會經常被主人清理出來，以拍賣形式引來熱衷淘舊貨的人。他由此想到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個車庫，因為欲望多了，什么都想要：財富、官位、名利……結果呢？人的健康、人生的快樂，沒有放置的地方。他覺得人應該經常靜下心來，花點兒時間和精力，把內心“車庫”里堆積的雜念，做一番清理和掃除。

那段時間，因父親患病，我經常往來醫院，看到太多病人與疾病搏斗的情景，他們的結局，常常是在疾病與治療的雙重折磨中離去。

他勸解我，人不要只想著與疾病作斗爭，還應考慮如何與疾病和諧相處。后來有醫生講過類似的話：疾病和人體是種子和土壤的共處關系。

那晚，他還說了句：“人呀，看破，即放下。”

這話聽著有點兒宿命感，但也帶有佛性和禪機。

他長我一歲，那年，已五十開外。從20世紀70年代《傷痕》，到半個世紀后的《財富如水》，感覺他似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