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窗夜話

黃欣然

皓月冷千山，斜月明寒草。流螢渡高閣，夢轉紗窗曉。

螢窗夜話，且容我將此腔心事付與月知曉。

——題記

是夜，芳草猶染露華濃，朱檐猶垂霜華重。秋月下，我臨窗而坐，透過那雕刻著花草的木窗向外望去，只幾點流螢的光在黑夜里閃爍。

我不是指下琴音淙淙如流水的女子，故而不能將滿腔心事付與瑤琴。我亦不是唇畔簫聲悠悠如和風的少年，故而不能將滿腔心事融于洞簫。我不過是蕓蕓眾生之一，不善琴簫，不通音律。

我沒有那般靡麗的少女心事，亦沒有那般宏偉的少年壯志。我有的不過是，這世間萬千人皆有的那些心事，關于成長，關于溫暖，關于疼痛，關于離別，關于那永不可磨滅的愛。而這些終將被時光煙塵掩埋的心事，也只能于這樣一個夜晚，對著那時有疏螢度的西窗來訴說。

我說成長，成長便仿佛是這亙長夜晚中，東方的第一道光越過千山萬水，在夜空上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傷痕，然后便有越來越多的光線劃破夜空，直至最后夜空完全被明亮的光芒覆蓋，再不復初時模樣的過程。成長便是這樣的過程，夜空是我們的心靈，光是外界給予的傷痛，那些疤痕不可磨滅，卻終將淡去。卻道成長如蛻，可誰又知道那層層厚繭中振翅飛出的，是蝴蝶，還是飛蛾？不過是我看你在成長蛻變的過程中，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那日日枯燥重復的脫胎換骨的疼痛罷了。

我說溫暖，溫暖便仿佛是那一寸三九天里的暖陽，融這茫茫人間刺骨涼。成長路途中的溫暖可以來自一陣拂過面頰的微風，可以來自一抹流瀉如水的月光，可以來自一瓣落于發(fā)間的落花，可以來自潺潺的流水，可以來自巍峨的高山。就像那《夏目友人帳》中所說：“生命中總有不期而遇的溫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睖嘏療o處不有，只是等待著你的發(fā)現(xiàn)。因此，在頹廢傷心的時候，在痛苦難過的時候，在絕望想要放棄的時候，切記要留意你身旁的一切，溫暖就在其中，給予你生生不息的希望。

我說疼痛，疼痛在成長過程中貫穿始終，如影隨形，是不可或缺的。若說疤痕是成長的勛章，那么疼痛便是成長的見證。成長的過程中本就伴隨著痛楚，舊疤未愈，新傷又添。而最終還要自己親手撕開那傷口處的一層一層厚痂，暴露最里面新生的皮肉才算成長。鯉魚要躍過龍門，必先自斬鰭；鳳凰要涅槃重生，亦經烈火焚燒。而我們的成長亦是如此，總要那傷痛不斷累積，日復一日地折磨著你，才能獲得成熟的智慧。

我說離別，離別便如那灞陵邊的柳條般，縱是春成碧玉妝，至秋亦逃不開枝葉分離的命運。歲月有如大河行船，有人向往山溪涓涓，亦有人向往波瀾壯闊，故總有分道揚鑣之時；人生有如行星軌跡，有人遵循直線運動，亦有人嘗試曲線運動，故碰撞后終離散。成長過程中總會有離別，有些是被迫的，有些是自愿的。辛棄疾有詞云：“唱徹《陽關》淚未干，功名余事且加餐。濼天水送無窮樹，帶雨云埋一半山。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但愿分離后的我們，仍能御風斬浪地前行。

我說永不磨滅的愛，愛是信仰，愛是希望，愛是夢想，愛是勇敢，愛是單純，愛是堅強，愛是這世間一切美好。不是所有的記憶都美好，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記憶，歲月的河流太漫長，大部分的事與人都會被無情地沖走。但是，與青春有關的一切，總會沉淀到河底，成為不可磨滅的美好回憶。令我們念念不忘的，也許并不是那些事和人，而是我們逝去的夢想與激情，而是當時我們所感受到的那永不可磨滅的愛。

皓月冷千山，斜月明寒草。流螢渡高閣，夢轉紗窗曉。

我仍獨坐于那面雕刻著花草的木窗前，看西窗的燭光漸漸黯淡。流螢于夜間輕舞，風露猶婆娑。多謝月相憐，今宵不忍圓。我就于這樣一個夜晚，對著時有疏螢度的西窗，將滿腔心事與其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