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大學畢業后,他愛上了一個漂亮時尚的女孩,和她結婚的時候,母親沒有來。妻子提議去他出生的地方度蜜月,順便看看母親。他們先坐火車,下了火車換汽車。下汽車時,妻子不小心扭了腳,新買的皮鞋鞋跟也被扭掉了,她瘸著腿的樣子,看上去很狼狽。
不遠處的墻角下有一個修鞋的女人,妻子說:“你把我背到那里,我把鞋修好了咱們再走。”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心慌起來,說:“你先去,我去個廁所回來找你。”
他遠遠地看著,修鞋的女人不是很老,50多歲的樣子,但由于常年在墻根底下風吹日曬的,滿臉滄桑。他隱隱地聽女人問妻子從哪里來,妻子說從北京來。女人自豪地說:“我兒子也在北京,并且找了一個北京的老婆,可漂亮了。”
他躲在一個小攤后面磨蹭著,不肯過去。忽然看見兩個男人和修鞋的女人爭執起來,女人臉上堆起謙卑討好的笑容,說:“這兩個月沒有掙到錢,可不可以緩一緩?”一個男人不由分說,伸手去掏她口袋,她用手緊緊地捂著,兩個人爭執起來,男人失手把她推倒了。
他的心顫抖起來,跑過去,不由分說,一把抓住那個男人的手喊道:“你放開我媽媽!你們怎么可以這樣?”他把修鞋的女人扶起來,坐到小凳子上,她的嘴唇被臺階磕破了,有血滲出來。他說:“媽媽,都是兒子不孝,讓您受這樣的苦。”
母親嘴唇抖了幾下,說不出話來,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妻子吃驚地瞪著他。他說:“是的,這個衣衫破舊的修鞋女人,是我的媽媽。我曾經告訴你我媽媽是老師,其實不是的,我騙了你,有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你真相,可是我沒有勇氣。我一直很自卑,以為有這樣一個媽媽很丟人,但她是一個了不起的母親。”妻子還是感覺到了欺騙,一氣之下跑了。
他在家里住了一個星期,幫母親做些家務,母親去修鞋,他幫母親打下手。臨走的前一天,誰都沒有想到,賭氣而去的妻子回來了。母親替兒子向她求情。妻子說:“看在他能夠在那么多的人面前認您這個媽媽,我原諒了他。”
母親用衣袖擦拭著落下來的淚水。他看著兩個生命中至親至愛的人擁在一起,感慨萬千。是的,母親只是一個小人物,但她的愛不比任何母親遜色,她的愛永遠不卑微。
(曉軒摘自《每一次分開都要好好告別》北京時代華文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