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克的詩

微 克

宜州印象

從東到西只要十分鐘

每天早上，我都要測量一遍

從南到北，兩個月了

我只辨得出家的方向。截至昨晚

我算是量過小城周邊的所有大路小路

以至于今晚，我已經無路可走

電動車架著我，過了二橋

那條名叫龍的江已經瘦了下去

年輕的石頭，從水中冒出

卻和岸邊的竹子一樣，一臉污泥

懷遠鎮

我終于到了童年的遠方

這懷抱遙遠的地方

父親曾在江上撈沙

父親跟一江春水勞作

細雨阻止夏天的到來

江水青綠成兩岸的竹子

遠處，青山披著薄紗

白色懸崖露出牙齒

漁船停歇在歷史的拐角

我沿著河岸往回走

釣魚的童年，已經遠去

祥貝鄉

午后的祥貝屬于青山與河流

霧氣種植在遠處的山間

生長出遠去時代的炊煙

流水激烈，鳥鳴清幽

大橋一頭扎進群山的懷抱

路旁隆起的平房，是這個時代

剛剛蓋下的公章

人民游走在大河邊緣

垂釣著歷史捏造的谷物

終究是太渺小了，面對青山與河流

面對大橋和房屋

一雙洗過的眼睛還能捕獲點什么

暴雨過后的渾濁，洪水帶來的平靜

河岸的大榕樹晃動著濃密的枝葉

一個女人背著孩子，在樹下，輕輕踱步

家鄉的夜

家鄉的夜很黑，叔叔家的

陽臺護欄，總想割出黑夜的幾塊肉

來招待我這個窮親戚

躺在門口的椅子上

裹滿灰塵的風扇也想表示它的熱情

而夜風輕輕地吹來

帶著夜蟲的鳴叫

成 熟

葡萄就要成熟了

葡萄就像周末一樣要成熟了

我們也要成熟了

像五月的天空成熟了

暴雨成熟了

河流也成熟了

黃澄澄的河水像夏天一樣成熟了

玉米要成熟了

趕早的人們已經上市了

桑樹要成熟了

蠶繭也要成熟了

蠶農像蠶絲被一樣成熟了

熟得最快的是加工廠

是專賣店，是旅游區

整個季節都要成熟了

雨季過去，五月就成熟了

大風把大樓催熟了

太陽把皮膚烤熟了

我們穿過就要成熟的葡萄園

我們就要成熟了

我們成熟在黑夜的縫隙里

我們成熟得渾身沒有一絲光亮

游下枧河

綠色的風催人入睡

季節暴雨，黃澄澄的下枧河

攜一船人游向黃昏

河岸邊不時停靠有竹排

像某種伺機狩獵的猛獸

老漁夫搖著烏篷船迎面而來

一群手機攝像頭網住了他

這好奇和虛榮的問候

像是在夢里看見過的景象

醒來，已到流河寨

“劉三姐故居”懸在河岸

門票六十元

我更傾心河邊的漁船和漁網

一群蒼蠅，圍繞一鍋魚干

在船頭，舉行某種古老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