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固山種一棵樹

娟子

當料峭的風攜著大海的氣息，牽著時令的衣角，在一朵早開的桃花上微笑，北固山森林公園貌似蕭瑟的450公頃林地，有一種活力在奔突，有一種寒冷在燃燒，有一種訊息在蔓延。那一聲春雷驚醒了蟄伏的蛇，也驚起了灌木叢中的野兔野雞和野獾。黑松、水杉、香樟，重疊的綠意洶涌；燈盞石、劍石、瑞石窩，嶙峋怪石沉默地呢喃；灰喜鵲、海鷗、軍艦鳥，你唱我和；胡溝、棠梨水庫邊迎春、玉蘭、連翹，澗溝邊的桔梗、百合、金銀花，正沖淡歲月蘊藏的冷，飽含著一腔向著大地奔放的熾烈，在欲放還羞的芳華里委婉。煙墩、二疏避難處、向若亭，見證著歷史與文化淵源；環繞山間的紅綠黃彩色磨地坪步游道上，健步走的人們絡繹不絕，享受健康運動帶來的快樂；棠梨、雙井溝、王莊村落里的人家，從傳統的漁業、林業漸漸向旅游業轉型，開起了大飯店、小旅館；綠樹掩映，翠竹環繞的北固山莊七號院，主人陶成友做的是海產品生意，卻一心向往有人大手筆整合旅游資源，把周圍的十來幢療養院連成片搞民宿；西山、團崖、紫陽嶺上不時有一群人趁著季節在植樹。在這里，你會看到植物、動物、人、自然、歷史文化的和諧與平衡。

西山腳下一面向陽坡地上的那一群植樹人，叉開腳，彎著腰，用鎬刨，用銑鏟，三兩人一組，挖坑，扶苗，培土，打水圍子，分工明確，各司其職。那種默契程度，一看就是經常在一起合作。栽好一棵樹，才直起腰，擦把汗，歇口氣。他們都脫了外套，有的人甚至只穿件背心，依然揮汗如雨。上前一問，才知道他們在義務植樹。發起人北固山生態公園主任程紅介紹說，他們是墟溝中學83屆同學，義務在北固山植樹好幾年了。第一年在往轉播臺的山路兩旁種上的桃樹，早已開花結果，后來在團崖、黃嘴山種的竹子、松樹、柿樹等樹，也都長出綠蔭。今年他們種的是紫薇。紫薇，單是在口中念一下這名字，就聞得見香氣。不禁讓人聯想到杜牧的“曉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園中最上春。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偏笑艷陽人。”寫紫薇但在詩中一字不提紫薇，只是以桃花李花來反襯紫薇花的美和花期之長，紫薇不與群花爭春，淡雅高潔的風骨和一枝獨秀的品格呼之欲出。讓人相信，不管接下來的日子會遇到什么樣的風雨，它們都將以最柔軟的方式著陸。也讓人期待季節以及季節的恩惠，讓它們舒枝展葉，吐花綻蕾，花開滿樹，絢爛如霞，以浮動的暗香對世道人心做綿長的體恤。

一棵樹與一棵樹之間留出了足夠的余地，以免侵犯到對方的空間，也讓后來人穿行逗留。土壤里根系相鄰，共享水分和養分；樹冠上相互體貼，分享陽光和雨露。它們群居在一起，會使用信息素和其他的氣味信號通過空氣交流，很快便能與附近的松樹、麻櫟樹、楸樹們結成聯盟，就像大象一樣，照顧自己，幫助同伴，甚至都不愿意放棄死去的同伴。我們很少認真地看一棵樹，或是從樹的角度思考人生?？傉J為它們是如此普通而等閑視之。當我們撫摸一棵樹，或是沐浴在樹木涼爽、潔凈的氣息中，我們會陷入一種新的思考，我們的目光和靈魂會變得開闊而清澈。或許生命中的每一朵花，每一棵樹，涌出的不只是明艷和清香，更多的是對生命的感恩和珍視。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對程紅他們來說絕不僅僅是一個環保概念，也不是簡單意義上的文字重復，而是轉化成一個腳踏實地的行動。從栽一棵樹入手，把心底的一抹念想變成具體的樣子，看得見，摸得著，在一棵樹上嫣然。

北固山，在滄海桑田的變遷中始終是我們物質和精神的家園，它賦予我們一種精神，一份鄉愁，一種存在的開始和結局。而種一棵樹，建一個百草園，抑或是搞高辨識度的風情民宿，是與它最親密的交流，也是回饋它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