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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前后的高曉聲

2018-11-13 09:41:28王彬彬
鐘山 2018年3期

王彬彬

一 1947年夏天,高曉聲從武進縣龍虎塘鑒明中學高中畢業。暑假期間,與一位楊姓同學結伴到南京報考中央大學。在散文《三上南京》中,高曉聲說,到南京來之前,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考取。其他科目倒沒什么問題。但考大學要考英語。而高曉聲中學階段抗拒外語,所以英語這一科肯定拖后腿。明知考不上還要來,無非想借機到南京玩一趟。常州在滬寧線上,離南京雖不遠,一百多公里,但沒有很重要的原因,一個鄉下孩子還是不可能來的。高曉聲到高中二年級還不曾坐過汽車和火車。有一次和一個同學談起,同學覺得可憐,便在一個星期天陪高曉聲坐火車到丹陽去了一趟。常州離丹陽很近,花點車費,就是體驗一下坐火車的感覺。這次到南京考大學,是高曉聲第二次坐火車。下了火車要坐公共汽車。這是高曉聲第一次坐公共汽車。

在南京,高曉聲住在丁家橋中央大學宿舍。這期間,除了參加考試,便是抓緊時間游覽南京名勝。本想去中山陵,因為走錯了路,結果只遠觀了一陣。高曉聲終生記得,到南京來時,身上本來帶了兩支鋼筆。一支是用舊了的,一支是姨父因為他考大學特意送的禮物,新的。到了南京的第二天,舊的那一支就丟了,自己也弄不清怎么丟的。那支新的鋼筆的失去,高曉聲倒記得清楚,是離開南京時,從三牌樓乘公共汽車到下關火車站,在途中被扒掉的。高曉聲說:“這就是我1947年第一次在南京的遭遇。大學沒考取,中山陵沒有去成,鈔票用光,鋼筆丟光,真是被剝得光光離開。”

高曉聲1956年9月寫了一份“自傳”,現存江蘇省作家協會人事處檔案室。在這份“自傳”中,高曉聲說,大學沒考取,本來有可能去當小學教師。但高曉聲不愿意捧小學教師的飯碗,一心想當新聞記者。當記者要寫文章,而高曉聲不怕寫文章,又認為新聞記者的職業自由,且容易出名。那時,高曉聲的父親應該是在國民黨武進縣黨部當秘書。1947年10月,父親就介紹高曉聲進了《武進晨報》。按高曉聲1956年“自傳”中的說法,《武進晨報》是一家“黃色小報”,經營得很不好,經濟情況很糟糕。社長蔣克敏與高父是朋友,情面難卻才接受了高曉聲。高曉聲去了后,蔣克敏叫他每天到父親那里去一趟,如有什么消息就抄回來,沒有就算了。高曉聲在這里工作了兩個多月,并未領取半文錢工資,連飯都是吃自己的。在1956年的“自傳”中,高曉聲寫了幾句耐人尋味的話:

在1949年8月寫的自傳中,說我在這一時期染上了許多壞習氣,這是說謊。當時參加工作只有一個多月,不信任組織,怕組織上認為在那種環境里,怎會不染上壞習氣,才那樣寫的。當時報館的同事,確實差不多都是文化流氓,我以一個剛出校門的學生,還具有正義感,是不恥他們的行為的。和他們也毫無交往。

1949年8月的時候,高曉聲已經在中共創辦的蘇南新聞專科學校學習,算是已經“參加革命”。參加革命后,就要不時寫“自傳”,讓組織上了解自己的行跡。1949年8月的那份自傳,應該是高曉聲“參加革命”后寫的第一份自傳了。這份自傳中,交待在《武進晨報》的情形時,說自己“染上了許多壞習氣”。這當然是不實之詞。一個高中剛畢業的人,總共在那里晃蕩了兩個月,即便積極主動地沾染,又能沾染多少壞習氣。1949年8月,二十出頭的高曉聲,不惜以說謊的方式,向組織表現自己的“忠誠老實”。而到了1956年,高曉聲意識到說自己很年輕時便“染上了許多壞習氣”是很嚴重的事情,或許后患無窮,才在新的自傳中予以澄清。

離開《武進晨報》后,高曉聲于1948年2月考入上海法學院,名列經濟學系。這是成立于1926年的一所私立大學,位于上海江灣。私立大學學費高,家里雖然有七八畝田,也不可能供得起高曉聲在上海讀大學。在散文《我的家鄉金三角》中,高曉聲說:“比如我到大學讀書時,就在夜校里教書謀生。光靠土地,別說十畝,二十畝也不行,那時候耕作水平低,產量極不穩定。 ”在1956年的“自傳”里,高曉聲說,在上海,過著兩重生活。白天在上海法學院上課,晚上到十里以外的小學校去教夜課。當時上海有所謂夜校,附著于小學校。夜校又分有兩種班級。一種名曰“國教班”,教的是小孩子,每晚兩小時,月薪五十六元,參照公教人員的標準發,另有每月配給米三斗、煤球兩石。另一種名曰“成人班”,盡管教的也還是小孩子,但薪水只有“國教班一半”,二十八元。高曉聲父親的一個姚姓朋友在上海教育局當國民教育科科長。通過他的介紹,高曉聲于1948年2月至4月,在楊樹浦區通北路小學教夜校,而且教的是“國教班”。同事有一男一女,都姓李,是姐弟。到3月底,那位姚科長離開了上海。高曉聲在夜校的位置馬上發生動搖。大抵這在夜校教“國教班”的事兒,在當時的上海也算“美差”,一旦靠山沒了,就有人挖空心思謀求取代。先是李姓同事對高曉聲說,本來是兩個班的“國教班”要裁掉一班,這當然就要裁人。高曉聲沒有理會。到了4月中旬,一天晚上上完了課,忽然有個陌生人對高曉聲說,這里的“國教班”沒有了,以后不用來了,再來要吃虧的。二十歲的高曉聲在上海舉目無親,當然很害怕。上海是冒險家的樂園,而二十歲的高曉聲不是冒險家,于是就乖乖聽從陌生人的命令,不再到這學校來。在這楊樹浦的小學校,高曉聲領到兩個月的工資。1948年9月,高曉聲又由父親介紹,到上海提籃橋區平涼路小學夜校教書,這回教的是“成人班”。這里雖然薪水沒有先前高,但工作環境好多了。平涼路小學的校長單仲范,是抗戰結束后,國民黨武進縣黨部第一任書記,學校的同事也多是武進同鄉。“所以我在那里,很有照顧。”高曉聲在平涼路小學夜校一直教到1949年5月11日。

上面說的是高曉聲在上海期間的 “夜生活”。白天的生活是在上海法學院進行。高曉聲1956年“自傳”中說,到上海法學院后,最初幾個月,一直穿一件帶補丁的藍長衫,黑布鞋子,平頂頭,顯得頗為土里土氣。也許正是這副模樣,引起了“進步同學”的注意,于是“進步同學”就主動接近高曉聲。高曉聲說:“當時自己對現實不滿,接受了一些進步思想。然而整個的來說,我還只是保持了中間立場。”1948年上半年,上海的學生運動還很蓬勃,但高曉聲說自己并不是積極參加者,只是偶爾參加一些集會,“參加了也只是聽聽而已”。1948年下學期以后,上海的學生運動就沉寂了,高曉聲自然也就不參加什么運動。在1956年的 “自傳”中,高曉聲交待了在上海參加社會組織、社團的情況。解放軍渡江之后,高曉聲幫助學生會在同鄉同學中組織應變保管隊,散發一些傳單。上海法學院有一個武進同鄉同學會,高曉聲參加了。同鄉會舉辦過兩次活動。一次是為同鄉同學畢業舉辦的一個酒會,高曉聲參加了。另一次,是武進同鄉同學會在常州龍城里小學舉辦了一個中學生實習班,高曉聲在這里教過初一級的國語。這完全是義務性質。在上海法學院還參加過一個群藝籃球隊。高曉聲強調,這個籃球隊參加者大都是中間分子,球隊沒有政治色彩,除了打球沒有別的活動(看來高曉聲年輕時是一個籃球愛好者,后來在蘇南新聞專科學校也留下了籃球場上的身影,這是后話)。1949年4月27日,國民黨把上海所有的大學都解散了,高曉聲和堂兄高卓型等幾個武進人便住在平涼路小學。5月11日,上海還未被解放軍占領,高曉聲便和高卓型兩人穿過火線回到武進家鄉,“想參加革命”。高曉聲說自己當時急于離開上海的思想動機是:(一)、怕上海也像青島等城市一樣,戰爭長期處于膠著狀態;(二)、平涼路小學有個別同事以為高曉聲是共產黨,其實高曉聲與共產黨并無聯系,怕解放軍占領上海后在同事面前“丟丑”,還是及早離開的好;(三)、常州已于4月23日被解放軍占領,家鄉有共產黨員與高曉聲有聯系,回鄉可找出路;(四)、渴望及早看一些“進步書”。高曉聲說:“回家以后就埋頭看書。當時常州新華書店所有的理論小冊子,差不多都看遍了,自然是走馬觀花,也不全懂,但得益也很大。”很快,中共創辦的蘇南公學和蘇南新專招生,高曉聲都去考了,都考取了,最后選擇了蘇南新專。1949年6月29日,高曉聲到蘇南新專報到,算是“參加了革命”。

二 以上是高曉聲在1956年的 “自傳”中所說的在上海的情形。潘英達寫于1982年的《我所認識的高曉聲》一文,對上海時期高曉聲的描述與高曉聲的自述有所不同。潘英達與高曉聲是“換掉開襠褲后不久就認識了的。從小學到中學都經常在一起,但接觸最多還是進入高校以后”。潘英達與高曉聲同到上海讀大學,但并不是同一所學校。高曉聲說自己在上海幾年并無很高的政治熱情,并不是學生運動的積極參加者。潘英達的說法卻不同。潘英達說,他與高曉聲雖不在同一學校,卻一同參加了中共地下黨發動和領導的一個又一個學生運動。“反饑餓反內戰”運動積極參加了,還參加了“九龍事件”運動。“因為英國人折磨九龍同胞,我們砸了駐上海的‘英國領事館’;為了抗議吃美國的‘救濟’霉米,我們沖了國民黨的特務機關‘上海市社會局’;也積極投入了救濟涌入上海的數十萬災民的 ‘寒衣運動’”,而“在這樣一些搏擊風暴的運動中,高曉聲總是表露出一種少有的熱情和興奮,像是即將抓著久已向往的什么。”

潘英達說,由于校外活動太多,花費也就超出預算。常州、武進地區在上海各高校讀書的學生發起籌辦“書畫義賣展覽”,想弄些錢解決在上海的生活問題。潘英達、高曉聲等是主要籌辦人。頗具規模的“書畫展覽會”于1948年暑期在常州開幕。潘英達、高曉聲等人白天接待參觀者和購買者,晚上就睡在展覽室的地板上,“羅曼蒂克地談著明天,不無夸飾地談著將來的自己。我們忘情地陶醉在熱切的向往中,忘記了身處白色恐怖統治的常州,先是輕輕地齊聲唱起當時起步青年常唱的‘團結,就是力量……’,繼而提高聲音唱‘你是燈塔,照耀著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著航行的方向……’。當時我們已經懂得了些斗爭策略,把下面一句‘年青的中國共產黨’改唱成了‘年青的中國青年們’。雖然我們都不懂音樂,但都能唱得合乎節拍和音調。只有高曉聲夾在中間唱得最‘不入調’。有人勸他不要再唱了,可只要大家一哼開,他就趕緊插進來。恐怕世界上沒有比他蹩腳的歌唱演員了,然而他唱得專注、深情,是用不易為人覺察的一腔熱情歌唱那即將到來的明天。有人擔心他的大嗓門會找來麻煩,就勸他放低點調門唱,可他回答:‘怕什么! 怕就不要唱,唱了就不怕。 ’”

潘英達描繪的高曉聲的政治形象,與高曉聲的政治自畫像,顯然有差別。如果是潘英達記憶有誤,那倒很好解釋。如果高曉聲當年的政治熱情和政治認識,確實如潘英達所言,那高曉聲在1956年的 “自傳”中就是刻意改寫自己當年的政治形象。在那個年代,如果刻意在政治上“拔高”過去的自己,那也很好理解。但如果是刻意“矮化”過去的自己,就有些費解了。

高曉聲說從上海回到常州后,把新華書店里的理論小冊子都讀遍了,并且得益很大。可以肯定地說,這些理論小冊子,對高曉聲的思想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高曉聲報考中共在蘇南創辦的學校并最后選擇了蘇南新聞專科學校,與這些理論小冊子,應該有并非可以忽略的關系。

抗戰前夕,中國共產黨方面的理論家陳伯達、艾思奇、何干之等人就發動了“新啟蒙運動”。“新啟蒙運動”的目標之一,是向全社會廣泛宣傳“新哲學”。而所謂“新哲學”,就是通過中國左翼理論家之手相當程度上中國化了的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等人的“主義”。抗戰期間,左翼理論家就編寫了大量的宣傳這種“新哲學”的小冊子,不但在中共占領的區域普遍發行,也向國民黨統治區和日本人占領的區域滲透,產生了巨大的政治影響,尤其是在思想上爭取了眾多青年知識分子。從抗戰時期開始,中共軍隊每占領一地,立即便開辦“新華書店”,而出售宣傳“新哲學”的小冊子則是“新華書店”的主要任務。一個在1945年從上海“到蘇北解放區參加了革命工作”的高中生,晚年回憶說,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以后,日本鬼子侵占上海,而:

我和三四個要好的同學,在中共地下黨員的教育、影響下,一天天覺悟起來,積極要求參加抗日救國斗爭。我們經常到福州路等地方的舊書攤、舊書店去,尋找和購買了許多進步的文藝書籍,互相交換著閱讀。如魯迅先生和鄒韜奮的著作,以及巴金、茅盾、郭沫若等的著作。我們還購買到了許多生活書店和新知書店出版的社會科學的書籍。如艾思奇的《大眾哲學》、陳昌浩等寫的《社會科學基礎教程》、胡繩的《辯證唯物論入門》、薛暮橋的《政治經濟學》等。每個人都購買到了三四百本這類書籍,堆滿了家里的書架,秘密地相互交換著閱讀。有一次,我們還買到了一本斯諾的《西行漫記》,如獲至寶,偷偷地夜以繼日地閱讀著,幾天就看完了。這書使人們了解到,在遙遠的革命圣地延安和全國許多解放區里,都有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軍隊,正在進行著神圣的抗日民族解放戰爭,心底里充滿了激動和無比的向往。我們遵照著地下黨同志“要多聯系同學”的教導,經常把各種進步書刊介紹給一些同學看,還組織了小型“讀書會”活動,完全沉浸在革命的激情里。慢慢地,使我們不僅認識了帝國主義,也認識了“萬惡的舊社會”,提高了階級覺悟。懂得中國的貧窮和衰弱,是帝國主義長期侵略,和封建勢力及國民黨政府的長期反動統治的結果。我和同學們認識到,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在共產黨的領導下,進行徹底革命,打倒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建立起人民自己的政權,才能“改造舊社會,建設新中國”。

在二年多時間里,我們共聯系和團結了20多個同學,并在1945年春天在高中快畢業的時候,在地下黨的幫助下,到蘇北解放區參加了革命工作。我們二十幾個學生,分散著偷偷地從上海乘火車到了鎮江,渡過了長江,和黨的地下交通站接上了頭。在地下交通員的帶領下,背著行李,步行了好幾天,穿過了好幾道敵人的封鎖線,到達了蘇北解放區的中心地區之一的寶應縣安豐鎮附近的農村,受到了熱情的接待,并分配我們去蘇中公學學習。我們一群不滿20歲的青年學生真像一群孤兒,回到了久別的母親的懷抱,心情萬分激動,真是難以用言語形容。我們這些同學參加革命以后,除了有二個同學,因為害怕艱苦生活和家庭拖后腿,不久就回到上海外,其他人都在解放區堅持了革命斗爭,并參加了共產黨。全國解放后,都成了各條戰線上的骨干。

像這篇文章的作者一樣,在一大堆小冊子的影響下“走上革命道路”,在那些年的青年知識分子中是相當普遍的現象。左翼理論家們編制的這些小冊子,對于中國共產黨最終戰勝國民黨,實在功不可沒。

從上海回到常州的高曉聲,眼前當然有多條道路可供選擇。潘英達說,他當時對高曉聲選擇蘇南新專是并不理解的:“熱切的期望終于實現,家鄉在1949年插上了紅旗。再也不用憋著嗓子唱‘你是燈塔’和‘團結就是力量’了。我們盡量張開雙臂去擁抱生活,可是高曉聲倒反顯得冷靜了。一次,他對我說,他要去報考新辦的‘蘇南新聞專科學校’。我一聽,頭搖得像個撥浪鼓,覺得自己讀了正兒八經的高校,再去讀一個短期訓練性質的學校,有什么意思!他卻若有所思地說:‘我要去考’。仿佛他考慮得很成熟而且很有把握。當時全國尚未解放,大軍正在南下。在剛解放的蘇南平原,黨和政府急需解決的正是如何收拾國民黨逃跑后留下的爛攤子。老高在當時考慮并果斷地報考蘇南新專,藉以取得組織關系走上工作崗位是完全正確的。 ”

高曉聲在1956年的“自傳”中說,從上海回到常州后,就埋頭看書,當時常州新華書店里所有的理論小冊子,“差不多都看遍了”,雖然不可能字字句句全都懂得,但畢竟“得益也很大”。新華書店里的理論小冊子,當然就是左翼理論家編寫的宣傳“新哲學”的書籍了,當然是艾思奇的《大眾哲學》、陳昌浩等人的《社會科學教程》、胡繩的《辯證唯物論入門》、薛暮橋的《政治經濟學》一類讀物了。既然“得益也很大”,說明高曉聲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受了這些理論小冊子的影響。而他終于選擇到蘇南新聞專科學校學習,無疑與這眾多理論小冊子的影響分不開。

這些理論小冊子,篇幅很小很小,但所講的道理卻很大很大。

三 所謂蘇南新聞專科學校,是在淮陰的華中新聞專科學校遷到無錫后的稱名。

日本投降后,“為適應向解放區輸送新聞干部的需要,中共中央華中分局同意范長江同志的建議,創辦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緊接著,由《新華日報》(華中版)編委兼采編謝冰巖牽頭,籌辦新專的具體事宜。1946年2月3日,《新華日報》(華中版)上刊登了《華中新聞專科學校招生簡章》,內容如下:

一、宗旨:培養新民主主義新聞事業各項人材(才)。

二、學科:設編輯、通訊、電務、印刷、新聞行政五科。

三、暫定二百名。

四、十八歲以上之男女身體健康,具有下列條件之一,經審查合格者得入本校 (進電務、印刷兩科者十七歲以上身體健康初中肄業或具有同等程度即可)。甲、中學畢業或具有同等學歷(力)者。乙、曾經服務新聞機關而具有相當文化水平者。丙、經華中各地新華社或各分區報社保送者。

五、報名:甲、日期,自即日起隨到隨考。乙、手續,向各地新華社支社各分區報社或淮陰城內本校報名處報名,經審查合格即可介紹至本校。

六、考試:甲、口試;乙、作文一篇。

七、待遇:講義文具膳食由本校供給。被服衣著及一切日用品自備,但已參加工作者者照原機關待遇。

八、畢業期限,暫定六個月。

九、工作:畢業后由本校負責介紹工作。

十、開學日期:二月十五日。

校長:范長江

副校長:包之靜

教育長:謝冰巖

以上是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第一期學員王良佐在《關于華中老一期》一文中披露的情況。這個招生簡章公布考試方式很特別:“隨到隨考”。在當時的情況下,要組織統一考試,實不可能,于是便來一個考一個。

王良佐說,由于形勢需要,華中新專第一期實際上于1946年2月9日開學。第一期實際招收學員140人。原定學習期限六個月,第一期實際上只學習了三個月便宣布結業了。所有人都分配了工作,“分赴戰地前線,緊張進行采訪報道工作”。

因國共內戰劇烈升級,華中新聞專科學校以三個月時間培訓了第一批學員后,沒有接著辦第二期。直到1948年,“華中局勢好轉”,《新華日報》華中版也恢復,于是華中新專也宣布復校。復校后的校長為俞銘璜,副校長徐進。4月間開始招生,五月間學員才得以集中。由于戰事影響,到6月底才在射陽河邊的千秋港舉行開學儀式。后來,隨著軍事形勢的發展,學校遷到淮陰市區與淮安之間的板閘鎮,第二期學員在此結業。第三期學員在學習期間便向江南轉移,1949年4月初出發,5月初渡江,到無錫后將學校建在惠山腳下,更名蘇南新聞專科學校,由中共蘇南區委宣傳部長汪海粟兼任校長,徐進任副校長。“6月初,配合新區宣傳工作,全校出動演出《王貴與李香香》歌劇,在工人和學生中起了一定的教育作用。”6月中旬第四期招生,也是到無錫更名蘇南新聞專科學校后首屆招生。報名者一千三百多人,原計劃招收一百八十人,后增加到二百五十人。七月初開學。校部設教育、注冊兩科,一個秘書室;教育科下成立校刊室和圖書室。學員以八十人左右為一班,分為三個班,班以輔導室負責領導同學學習和生活。8月底,蘇南區委號召下鄉,蘇南新專全體學員和工作人員都參加無錫農村工作團,在鄉下三個多月,十二月底回校。1950年1月起,又繼續業務學習,業務學習兩個月后,又進行一個月的“共同綱領”學習。 4 月底,這一期學員結業。

高曉聲是蘇南新聞專科學校在無錫招收的首屆學員。當然,也是最后一屆,因為蘇南新專只招收了一屆學員便停辦了。這一屆學員,連下鄉的三四個月也算在內,學習時間為十個月。

蘇南新專最奇特的做法是男女學員混住。半個多世紀后,當年的新專學員回憶學校生活時,還每每提及此點。林楚平在《“卻顧所來徑”》中說:“新專與其說是新聞學校,毋寧說是新型學校。”“教學沒有教室,沒有課桌黑板,學生的年齡與學歷參差不齊,老師與學生平起平坐,尤其離譜的是男女學員混合居住,等等。”龔振夏在《不懈的追求——也談新專的凝聚力》中說:“學習是集中聽大報告,小組討論稱消化,聯系實際寫小結,一年之后有鑒定。睡的雙層鋪,單人床位卻是雙人胝足而臥的,男女同舍,享受的是每月四兩旱煙一斤肉。 ”陳心如在《我與新專 新專與我》中說:“新專的學習和生活是非常獨特、緊張而新鮮的。同學們按班分組,每組有男有女,以組為單位,同居一間寢室,除了上大課外,討論、學習、娛樂均在該室,大家相處如兄弟姐妹一樣,十分融洽。”王榮祖在《心間長棵常青樹》中,把情形說得更具體:

那時,每班學員七八名,男女合住20多平米的宿舍。竹床分列四周,各有一層薄紗、蚊帳隔離。但是,胸懷壯志待酬,高尚情操持重,彼此間朝夕研讀,相互尊重,誠結純潔友情,毫無邪心俗念。即使下鄉四月,有的仍男女共住一所草舍民居,從來不曾引發群眾的閑言碎語。這種移風易俗的氣魄,出自高尚的道德觀念與嚴謹的自律精神。過后數十年中,我與人舉例談及如此優良風范,有的直當“天方夜譚”般神奇。

著名的“三農”問題專家,曾任中共南通市委書記的吳镕,在《我的同學高曉聲》中說:

1949年4月,蘇南解放。原本在淮陰的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移師無錫惠山之麓,更名為蘇南新專,招生二百余人。高曉聲和我是同班同組,朝夕相處。他生活比較散漫,不拘小節。當時學校里聚集一批人才,后來名家不少。如北京作協主席的小說家林斤瀾,在校時就愛喝點小酒,那時沒有工資,有次付不出酒錢,就用幾張郵票給酒店付賬。高曉聲也有點放浪形骸,不大整潔,我們批評過他。因為當時學校是男女同居一室。我們組宿舍里住六男三女,尤其是夏天必須衣冠楚楚,以蚊帳為男女之大防。校長是蘇南區黨委宣傳部長汪海粟,他動員時說,我們都是干革命的,為共產主義事業而獻身,我們也應該是最純潔的,為真理而斗爭;男女同居一室,可以互相幫助,重活男生做,縫縫補補洗洗女生可以幫忙。學習終了,也未發生什么桃色事件,可以證明大家很聽從汪校長的教誨。這在今天似乎不可設想,都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卻那么循規蹈矩的。

男女混居,顯然并非因為住房緊張。因為男女別居,未必就多占房子。這樣安排的目的,應該還是為了“移風易俗”,為了“改造思想”。

新專的學員享受供給制,也就是吃飯不要錢。戴鴻文在《難忘的回憶》中說:

那時,我們都是享受供給制待遇。有時大米供應不上,曾一連吃過40天面粉,有時面條有時加工饅頭,行軍中一時來不及加工,只能吃面疙瘩糊漿,但菜肴還是豐盛的。

四 王榮祖在《心間長棵常青樹》中還說:“解放初期的革命學校,重點在思想改造。這種被當時有人譏諷為‘洗腦筋’的生活,聽來似覺緊張枯燥,其實卻十分活潑豐富。”對學員進行思想改造,無疑是蘇南新專這類學校的首要的任務。

高曉聲這一期學員,于1949年7月1日開學。當年的學員蕭風在《難忘惠山情》一文中回憶了開學初的情形。“孫葵君同志擔任我們一班的輔導員,上海人,他和羅列、陳方等同志曾在蘇北主持過華中大學新聞系(引按:華中新聞專科學校曾改名華中大學新聞系)二期的學習。7月1日晚上,他第一次跟我們講話,講了許多從前在老解放區進行學習的艱苦情形,事例具體感人。”這讓我們知道,7月1日,開學的第一天,是各班輔導員在晚上召集班級開會,并講話。“7月2日下午,汪克之同志向全體同學講話,從明天起,開始預學一星期。7月3日上午,他向同學們作了預學的第一次報告,題為《革命學校的民主生活介紹》,一口氣講了幾個鐘頭,精神十分飽滿。”所謂“預學”,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入學教育”吧。“7月4日第一次早操集合,輔導員孫葵君講了些注意事項,接著介紹焦彬、伍陽、吳英銘、陳東等同志與大家見面。7月4日下午,副校長徐進同志向全校同學作報告,講題是《革命學校青年問題》。”“7月6日,教育長羅列同志作報告,題為《群眾觀念與勞動觀念》。”一星期的“預學”結束了,開學典禮還沒有舉行,直到7月11日才舉行開學典禮。此前數日,則是“各班都在輔導員的推動下,加緊排練開學聯歡晚會上的演出節目。”似乎是為了排練節目,才拖到7月11日舉行開學典禮。7月11日的開學典禮上,來賓很多。校長汪海粟“作了重要講話,希望同學們勤奮學習,為人民的新聞事業作貢獻。副校長徐進同志報告教育計劃,人事機構等問題。”“7月14日,正式學習開始,校方安排的學習內容是薛暮橋的《政治經濟學》,時間是兩星期。”“預學”應該算政治教育,而薛暮橋的《政治經濟學》,其實也是政治教材。所以,整個七月,其實都是政治學習、思想改造。“1949年8月,本校全體干部響應蘇南區黨委的號召,下鄉工作。于8月18日離開惠山本校,編入無錫農村工作團,12月19日返校學習,歷時整四個月。”下鄉進行組建農會、催交公糧一類工作,當然是一種政治活動,也屬政治教育范圍。12月間回到惠山本校后,才開始“業務學習”,“業務學習”兩個月后,又是一個月的政治學習——“共同綱領”學習,然后就結業了。所以,高曉聲這些人在蘇南新聞專科學校十個月,主要是進行政治學習和思想改造。

高曉聲本人對蘇南新專的生活,所言甚少。重返文壇后,高曉聲寫了不少文章回憶兒時和青少年時期的經歷、遭遇,但并未有專文回憶在蘇南新專的情形。在1956年的“自傳”中,對這十個月的情形略有交待。這“自傳”是向組織說明自己的歷史問題,蘇南新專這一段歷史當然不能略過。1998年,蘇南新專校友會向校友征集回憶在校生活的文章,最后編成《五十年情緣》一書,由吳镕主編。高曉聲自然在征稿范圍,也的確寫了一篇《我的簡史》。《我的簡史》開頭一段是這樣的:“我出生在江蘇武進農村一耕讀之家。比一般農家孩子優越的地方是從小就有機會接觸文學作品,所以很早就萌發作家之志,但是考大學的時候父親反對我考中文系,以免受困于陳蔡之間,我只得去讀經濟。”然后第二段說:“還未讀完兩年經濟,1949年7月我就到蘇南新專來了。因為這畢竟接近我的志愿,但當時也并未想到這就是投機革命,就算我當作家的志愿達到了,蚍蜉也撼不動大樹,新專畢業出來就分配到蘇南文聯籌委會。”關于在蘇南新專情形,只有第二段開始的這幾句,此后就是談從蘇南新專結業后的經歷。就這幾句關于蘇南新專的話,還語焉不詳、欲說還休,似乎話中有話。《五十年情緣》這本書中收錄的文章,回憶蘇南新專學習生活過程,大都熱情澎湃,對惠山腳下這所短期存在過的學校無限懷戀,而高曉聲態度則與其他人形成強烈反差。高曉聲似乎不愿意回憶這段經歷。

有幾個蘇南新專的同學談及了這時期的高曉聲。吳镕的《我的同學高曉聲》是在高曉聲去世多年后寫的紀念高曉聲的文章。其中關于高曉聲“有點放浪形骸,不大整潔”的文字,前面已經引用過。吳镕文章又說:

高曉聲似乎從來就有文學天分。他自己不拘小節,馬馬虎虎,卻又對社會生活上一些細節觀察入微。舉個例子,他有時到街中心坐著看人著裝,那時興中山裝。他半天發呆似地看下來,發現百分之百的人不扣風紀扣(中山裝領口上兩個鐵絲搭扣),百分之八十幾的不扣第一顆扣子,百分之二十幾的不扣下面最后一顆紐子,五顆紐子主要用了三顆。這似乎近似今天流行的西裝穿法。日后高的小說里,一些細節描寫生動細膩,就得益于他平時的細微觀察。

如果吳镕的回憶是真實的,那倒的確能說明高曉聲天生具有小說家的素質。

李文沛的《當年生龍活虎的籃球隊》,回憶了蘇南新專籃球隊的活動。李文沛與高曉聲不在一個組,但都參加了校籃球隊:

因打球而彼此交往甚多,友誼較深的,還有高曉聲和徐惠卿。

我和高曉聲不曾在一個小組待過。同他漸漸相熟,還是我們在禮堂聽課、聽報告的休息時間,都喜歡在筆記本上涂寫些玩笑話。我發現他的字寫得粗壯老練,全不像他人那樣瘦小。后來一起打球,接近便更多了。他個子雖小,打球卻很靈活。只是我總有點擔心他身體不夠健壯。一場球下來,總見他剪著短發的頭冒著汗珠,臉上微微帶點青灰色。看起來好像有幾分病容。

新專畢業,他分配到蘇南文聯,我則在人民電臺,兩處相隔僅數百米。雖然不再一起打球了,往來卻仍然很經常。后來,他隨單位去南京,再后來便發生了大家都知道的他的那段經歷。于是音信沉沉,完全消失了關于他的一切消息。在長長的分離中,也曾經偶然地夢見過他,在夢里出現的竟然是理著短發,一頭汗水,帶幾分病容的他在一片闊大的水面游泳,心里直為他能否堅持而著急。

高曉聲1950年查出患有肺結核病。李文沛說高曉聲臉上有病容,這時候,可能的確已經病了。

陳椿年的《憶記高曉聲》一文,以這樣一段開頭:

從蘇南新聞專科學校一班的駐地去食堂,中途必經一片籃球場。清晨、黃昏和中午,我路過時經常看到有幾個學員在練球。其中有個小矮子,玩球時動作特別靈活,騰挪躲閃,指東投西,緊張得努起嘴唇瞪大眼睛,模樣很好玩。但是我不愛體育,也懶得做球迷,所以我和這小矮子素無往來,只知道他也在一班,叫高曉聲。

看來高曉聲年輕時的確是籃球場上的健將。

谷天在《開國前后的日子里》一文中,回憶了下鄉期間的一些事情。“1949年8月中旬,我們——蘇南農村工作團的一個小組,由楊墅鎮下伸到該鎮北面的一個小城堡式的村莊”,這是無錫與武進交界處,“同組的同志有伍陽、何喬樨、吳镕、高曉聲、徐惠卿、崔寅元、徐惠秋……”。一天下午,何喬樨匆匆從隊部趕回來,傳達上級通知,說有一小股“匪特”今晚將路過這里,要大家提高警惕。當時,這個小組住在一家逃亡地主的大院里,西北角還有一座炮樓。小組配備有兩支老掉牙的“三八式”步槍,幾顆子彈和幾個“土造子”手榴彈。吃過晚飯,何喬樨把人分成兩撥,一撥分一支槍、兩枚“土造子”,由他率領,護守大院;一撥都到炮樓上和衣而臥。上炮樓的這一撥中,崔寅元嚷著要拿槍,就由他拿著。“大家先是低聲說話,后就默默地廝守著。”午夜時分,遠處突然響起一陣槍聲,于是,崔寅元端起槍就向外放了一槍。“大概徐惠卿覺得把匪特招惹過來不好對付,用無錫話高喊:‘不要亂打槍,等近些再打!機關槍準備!’”“可是,一切又恢復萬籟俱寂。好不容易到東方發白,我們端著槍,握著手榴彈,小心翼翼地巡視地主大院四周,結果連一個腳印也沒有發現。”

谷天說,入冬后,由新專學生組成的蘇南農村工作團的主要任務,是向農民征糧。“1949年冬,由于商人的囤積,加上大量部隊、干部集中于上海及蘇南一帶,使這一帶的糧食很緊張。因此,秋收過后,大力開展征收愛國糧的任務,便落到我們頭上。”但一開始只有少數農會骨干、積極分子交糧,其他人沒有動靜。一天,谷天所駐村的農會主席說有戶富農家中有糧卻不肯交,于是他便帶了兩個民兵趕到這戶人家。到了這富農家中,只見主婦正端著半碗南瓜在吃。谷一說交糧,她便說家中口糧都沒有,盡吃南瓜。“我窩著一肚子無名火——那發火時不顧后果的劣根性一下子從心里發出來,接過民兵手中的一支‘三八式’,朝天開了一槍”,并限令三天之內交糧,而槍聲一響,那女人“嚇得面色慘白”。第二天,這家就把公糧送到了區里。

五高曉聲本人,在1956年9月的“自傳”中,是這樣交待在蘇南新專的情形的:

在蘇南新專學習和農村工作的階段:參加革命主要是謀取個人出路,再則是空空洞洞地向往著“革命”這個概念。在那樣一個革命的大浪潮中,自己也是充滿了熱情的。到新專以后,什么都丟開了,就是一心向前。思想很簡單,個人問題沒有去想,表現很積極。到8月初就打了個人入團報告,如果不是因為馬上要下鄉,很可能就批準了。中旬下鄉工作,開始也表現得不差,但在碰到凌壽松(新專學生,后來在蘇南日報工作。“鎮反”后調“蘇公”學習,歷史上有問題,現整編回家了)之后,問題就發生了。凌當時有一些反動言論,我沒有聽,但他談到知識分子的出路問題,卻觸發了我。自命是個大學生,現在受文化水平底(低)的黨團員領導,有什么出息!之后就很不滿意自己的小兵地位,情緒上與組織對抗。但也就在此時,在工作中具體感受到共產黨確確實實是為人民的利益打算的,因而相信了共產黨。但自己究竟沒有改造,在農村工作中,替群眾爭取減免,爭得很利(厲)害,好像只有我最能體諒群眾疾苦似的。農村工作以后,回到新專學習,表現還是不好,生活散漫,不滿黨團員,牢騷很多。當時其實對革命的認識已經比較清楚了,感覺到自己的思想行為很不好,但行動上不肯轉變,怕人笑我投機。為了表現骨頭硬,不出賣朋友(指在周圍的落后分子),就堅持落后下去。思想上很苦,急切希望離開新專,準備一切從頭做起。

高曉聲在“自傳”中關于在蘇南新專時的情形,所寫的就只有這么多。其時蘇南新專學生都爭相寫入團申請書,所以高曉聲也在入學一個月后申請入團。所謂“替群眾爭取減免”,應該指征糧過程中替農民說話,盡量讓農民少交一點糧,而且“爭得很厲害”,如果真是這樣,那高曉聲在校期間的政治表現就有些與眾不同。

章品鎮在《關于高曉聲》中,談及了高曉聲在蘇南新專時下鄉期間的一件事:

1949年的下半年,他在“蘇南新專”學習。學校組織工作隊去無錫鄉下搞民主反霸,并在這個基礎上建立我們的鄉政權。到了選舉階段,領導上要大家保證選出經領導研究確定的候選人。他不同意這種辦法,覺得應該放手讓群眾選。可是那個時候青年中絕大多數人是組織上怎么說就怎么辦的,他當然孤立了。選舉的結果,組織上選定支持的人得五十一票,他心目中的人得五十票,不少群眾也不同意,紛紛來找他,于是他領導“擅自”開了會,而且接著大家就去大隊部請了愿,事已至此,只得重選。結果他看中的當選了。雖然事實證明另一些同志的工作不深入,他還是立即被調回了學校。這是還沒有跨進50年代的事,他只受到了諄諄的告誡。

此事的真實情形不知如何。如果確如章品鎮所說,那高曉聲后來的張羅“探求者”并因此遭難,實在并非偶然。

生活作風散漫,思想上不能與領導意圖和現行政策保持一致,這大概是高曉聲在蘇南新聞專科學校期間留給人們的印象。

1950年5月初的一天,蘇南新聞專科學校舉行畢業典禮。“清晨,全校到處洋溢著一片喜慶氣氛。各班各組的學習、生活場所,清潔整齊。飯廳兼大會堂布置得煥然一新。蘇南區黨委書記陳丕顯同志,宣傳部長、我們的汪海粟校長,我們的徐進副校長,以及《蘇南日報》、新華社蘇南分社、蘇南人民廣播電臺等單位的負責同志,都來到惠山,出席這次盛會。大家濟濟一堂,熱烈而歡快。”畢業典禮上,陳丕顯、汪海粟當然發表講話。然后,由副校長徐進宣布畢業分配名單。全體學員有三個大的去向。第一個去向是蘇南日報編輯部和經理部,以及無錫等地的其他新聞單位,這一個方向分配的人數最多;第二個去向是蘇南各地黨委、縣委宣傳部,或基層區委(擔任宣傳干事)。第三個去向,是蘇南農村工作團,參加即將開始的轟轟烈烈的土改運動。高曉聲被分配到蘇南文聯籌備委員會,應該屬于蘇南區委這個去向。畢業典禮結束后,全校大聚餐。“這是在校時最豐盛,也是最有意義的一次聚餐。席間,同學們歡聲笑語,暢談在新專度過的難忘的日子,難忘的友情。大家頻頻舉杯祝酒,互道前途珍重。”下午,全校同學分班分組攝影留念。“晚上,是今天活動的高潮。學校舉行了最熱烈的,也是全校師生全體聚會的最后一次晚會。各班都表演了最精彩的文娛節目。而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則是晚會結束時,同學們滿懷激情,齊聲高唱的《新專畢業歌》。”“嘹亮而豪邁的歌聲,振奮著每個即將離校奔赴新工作崗位的學子的心。它唱出了我們這些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參加革命隊伍的熱血青年的共同心聲。”

高曉聲當然也參加了這一天的種種活動,但情緒應該不像其他人那樣興奮、激昂。5月9日,高曉聲到位于無錫新生路上的蘇南文聯籌委會報到。在1956年的“自傳”中,高曉聲說,自己到蘇南文聯籌委會后,處世態度發生了很大變化。“在新專時,常和人家爭吵,到文聯后,不和群眾爭吵了。”二十二歲的高曉聲開始反思自己的言行,懂得吸取教訓了。在1956年的“自傳”中,又說:

一到文聯,表現就不同了,下決心不發一句牢騷,不和同志們鬧意見,這都堅持做到了。初到文聯時,不曉得文聯是搞什么工作的,自己還和新專的人賭氣:“哼,在學習的時候,你們說我落后分子,現在我們比比工作吧!”所以積極搞好工作,領導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蘇南新聞專科學校期間,高曉聲是“落后分子”,是那幾百號人中的另類。高曉聲是憋著一口氣到工作崗位的。

1950年12月,高曉聲父親被逮捕。高父加入過國民黨、當過國民黨縣黨部秘書,抗日時期參加過國民黨的軍隊,罪名應是“歷史反革命”。高父被捕后,判處有期徒刑五年。這應該也是高曉聲人生中一件大事。高父五年徒刑期滿后,留在溧陽的一個勞改農場工作。在1956年9月的“自傳”中,高曉聲這樣交待了父親的事情:

1950年12月,政府逮捕了我的父親,我要把我知道他的情況向當地法院反映一下,王懷澤叫我不用這樣做,他說:“如果需要,法院會來向你了解的,否則,你就不用反映了,反映不深刻,反而有麻煩。”我居然就聽了他。而且在1951年3月8日,我姨母來,哭著要我回去,我還竟然回去探了一次監。可是自己還認為,對反革命的父親的被捕,自己不曾動搖過,一切都做得很好,真是荒唐!(我和父親的感情過去就不好,他的反革命的具體罪行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我采取的基本態度是這樣的:在被捕時,我認為既然政府逮捕他,那就說明他有反革命罪行,待后來判了刑,我的想法是勞動改造是改造人的一種方法,目的是使人新生——我和父親一直沒有聯系。 )

這番關于父親被捕和判刑的說明,遣詞造句其實煞費苦心。王懷澤是其時蘇南文聯秘書。高曉聲強調,自己本來是要主動向法院反映所了解的父親的情況,但被王懷澤勸阻了。這表明自己是支持并愿意積極配合政府對父親的懲處。但自己在姨母的哭求下去探了一次監,這是喪失立場的表現,但卻并非主觀故意,因為主觀上,“對反革命的父親的被捕,自己不曾動搖過”。自己與父親“感情過去就不好”,這說明自己從小就與父親劃清了界線。父親被捕也好,判刑也好,自己一開始就毫無抵觸,就完全理解。最重要的是,“我和父親一直沒有聯系”,這最后一句話才是最重要的。

2018年2月2日

注釋:

(1)高曉聲:《三上南京》,見《高曉聲文集·散文隨筆卷》,陸文夫、費振鐘主編,作家出版社,2001年9月版。

(2)(4)(23)(26)高曉聲:《自傳》,見《高曉聲自述》,李懷中主編,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6年12月版。

(3)高曉聲:《我的家鄉金三角》,見《高曉聲文集·散文隨筆卷》。

(5)(7)潘英達:《我認識的高曉聲》,見《高曉聲研究·生平卷》,高曉聲文學研究會編,江蘇文藝出版社,2014年3月版。

(6)何宗循:《從上海到蘇北》,見《五十年情緣》,吳镕主編,蘇出準印JSE—000725,無錫市太宮印刷廠。

(8)王良佐:《關于華中老一期》,見《五十年情緣》。

(9)《華中新專、蘇南新專校史簡述》,見《五十年情緣》。

(10)林楚平:《“卻顧所來徑”》,見《五十年情緣》。

(11)龔振夏:《不懈的追求》,見《五十年情緣》。

(12)(16)陳心如:《我與新專 新專與我》,見《五十年情緣》。

(13)王榮祖:《心間長棵長青樹》,見《五十年情緣》。

(14)(19)吳镕:《我的同學高曉聲》,見《高曉聲研究·生平卷》。

(15)戴鴻文:《難忘的回憶》,見《五十年情緣》。

(17)蕭風:《難忘惠山情》,見《五十年情緣》。

(18)高曉聲:《我的簡史》,見《五十年情緣》。

(20)李文沛:《當年生龍活虎籃球隊》,見《五十年情緣》。

(21)隱椿年:《憶記高曉聲》,見《高曉聲研究·生平卷》。

(22)谷天:《開國前后的日子里》,見《五十年情緣》。

(24)章品鎮:《關于高曉聲》,見《高曉聲研究·生平卷》。

(25)應無畏:《殷殷惜別情》,見《五十年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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