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路的詩

靈 魂

這些年，你跟著我去了好多地方

在海邊，你一個猛子扎進水里

然后從椰子樹后面探出頭來

在長白山上天池邊

冰雹襲擊我們

短促，疼痛，令人歡樂

而在三清山，我們走在云里霧里

暫時忘記了自己的來世

在昆侖山下

雪水突然融化

淹去眼前的道路

直到在小才旦湖邊的草叢里

我們才在一個人的詩里

安靜了下來

不久我們又走在無邊的雪地里

咯吱咯吱地踩出兩行足跡

風把我們的臉吹得

疼痛，又一年

在古羅馬遺跡

那是僅有的一次

我們看到了更多的靈魂

涌動，舞蹈，層層疊疊

縱然有一天我們走遍全世界

遭遇更多的靈魂

我還是不敢去太高太圣潔的地方

比如西藏，比如珠穆朗瑪峰

那里的靈魂

接近天空

我們偶爾駐足

在毛洲島的竹林里

聽風吹茅草的聲音

聽雨滴落在小溪里的聲音

人間道路如此不平

靈魂的世界也是如此

有時候在人群里猛然回頭

我害怕你從此逃走

留下我

獨自的一個人

保加利亞新娘

在普羅夫吉夫

我看見五個新娘走在夕陽里

而五個新郎卻走在古羅馬的廢墟上

走得最遠的那對新人

他們走到了城市邊緣

在一塊巖石上

我看見新郎雙腳跳起

似乎要把手中的花環拋給新娘

可是他卻變成一只鳥兒飛走了

只剩下新娘伸著雙手

沒有接到她的幸福

比 喻

不是說愛過青草之后

就不能再愛天空

不是說愛過榕樹

就不能再愛另一棵榕樹

不是說愛過那條鋪滿鵝卵石的小路

就不能再愛那堵斑駁的墻

不是說疼得要死，呼吸就要窒息

就不能再幸福

有時候愛以死亡的形式

有時候它也會復活

無 題

我知道你在

黑暗里有一雙眼睛在閃爍

我從外面回來

打開門，我說嗨！

我知道你在

讓我猜猜你在哪

在鞋盒里

在衛生間水管后面

在廚房的空瓶子旁邊

我看不見你，但我知道你在

在生命的輪回中

你是一個謎，或者虛無

嗨，抱歉打擾

我要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一會

你會被燈光傷害嗎

光明就像一把刀切過你的世界

你躲閃到門后的角落

我沐浴，更衣，從你身邊走過

拉滅所有的燈

然后一個人安安靜靜地

躺到床上 默念六字

仿佛等待誰的到來

黑暗中光線微閃，很靜的沉默

突然我聽到桌上書頁被翻動

好一會兒

門發出輕微的聲響

好像有人推開它

走了出去

想象一只狗的一生

在溫暖的子宮里

它有著潔白的毛發

在這混濁的塵世

它有清澈的眼睛

它是慈愛的

當它被遺棄

它是勇敢的

當它恐懼

我想象它被虛無的木棍追趕

只能逃回家鄉

已故的祖父牽著它

走進了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