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季冬的詩

這首詩獻給你，爸爸

我在想你有過的好運氣，爸爸

你把油亮的木艇泊在長滿水草的岸邊

走上纜車碼頭，蜿蜒的河流被你甩在身后

提著用網籃捕獲的大魚

想想你的心滿意足，騎上車，飛馳過開滿紫荊花的公路

到三十公里外的學校

我們，和媽媽在等著你

我愛你之贊美詩

我愛你

在水中昂起的頭

你瞇眼看夕陽我尤其愛

我愛你

微微隆起的肚腩

藏在你肚臍的輕慢我尤其愛

我愛你

在傍晚全身顫抖的詩意

傾瀉而去的款款皺紋

我愛你夜晚送來悠悠的風

讓我睡著了還會做夢

我那么愛你

你是不是也想小聲跟我說

但你什么也不說，一個字不說

但我偏愛你這樣

你嘆息的觸須

沉默的溫柔

寫一首詩給你，弟弟

這是一首空有標題卻無內容的詩

因為你就是詩

大部分的詩一經寫出就被時間取消

但你不是

你已經可以對抗這個世界

不用花費任何力氣

甚至不會覺得寒冷

也不會感覺到風

從四面八方吹來

對于日落，你毫無感覺

那么美，卻毫無感覺

那么永恒，卻毫無感覺

這未必是壞事

只是這樣，只是這樣

1月16日被兩通電話襲擊

害怕

電話突然響起

害怕報信的人

害怕第二通電話

打進來

害怕任何的聲音

進入警覺的安全范圍

害怕所有從屬的親密關系

包括樹木和風的竊竊私語

游動在上游的魚

以及我仿佛能聽到的

父親貪婪堅強的呼吸

所有這些我害怕的聲音

都有著，一副兇狠的表情

它們一腳

踹開了

我緊鎖著的

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