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要拍案而起（組詩）

謝云霓

貓的前世

貓的前世是人

我魚腥味的手指在午夜被它啃噬

雨水卷起我童年的夢

媽媽 我也曾那樣吮吸你棕色的乳頭

我聽見夢中磨牙的聲音

一個嬰孩在出生以前就開始垂涎生計

練習 吃與被吃的伎倆

在你的襁褓與千百個假想敵搏斗

或者兄弟姐妹因氣短而夭折

我們活著 為幾口糧食折幾條腿

我們死去 為新生的骨肉奔忙于世

媽媽 你的乳房干癟如一朵咽氣的杜鵑

你也曾從另一個女人那里攫取青春和血

飲一杯長生酒 待她咽氣 你從她手中

接替這個世界 媽媽 我何時又該接替你呢？

數著你的碧玉耳環 花釵 胭脂 信箋

媽媽 每個人都有注定抵達的車站 別后

就得飲一碗孟婆湯

夜從深處睡醒 影子

在墻上巨大的晃動 手指被貓咬掉一截

貓的前世是我

它用更大的身體向我撲將而來

摯友來蓉——致yy

我把這酒話桑麻

指著今晚渾濁的夜空我一聲長吼

喝吧！喝不醉的都是敵人

喝醉了的都是血親

你的目光炯炯 慈悲如一把細弓

將這愛恨情仇從水中撈起

愛他們 就要給他們十年花季

攤開一整個春天的桃紅柳綠

絢爛如一把打開世界的鑰匙

我也曾傾盡所有對準鏡中自我

我說 愛要拍案而起！愛是

恍惚的鏡頭 染紅

一位寒門書生 一名富家子弟

愛就是在心臟顫抖的電話線

然后我們 帶著渾身的力氣奔跑于世

從近處到遠處 搭上氣流的順風車

將情書寄居在一架紙飛機上

銘記骨骼的刺青 痛過！

才知輕重 痛過

才知活著

活著 就要將自己拆散

留一半愛給最恨的人

留一半恨給最愛的人

這 夜

靠近 這夜的背面

滲水 漏風的雨棚

滴答的人聲襲來

攪亂心中暗號

這夜有一張私人化的臉

騰出人們隱私的空間和一只

遺失多年的鞋子

這夜陌生 充滿歹意 綿軟的敵人

匍匐在周圍的空氣 只與自己作對

這夜雨水密集 刀片一般切割蝴蝶

再陰沉 我有一張復雜的臉

較量 這夜多涼 吹散心中溫泉

愛恨空了 手心恍惚

她不過是拉了拉窗簾 學了聲貓叫

論

我不和你論才華 我讀書少

我和你論今夜幾只麻雀落草為寇

我和你論一斤白酒幾多惆悵

我不和你論巴黎深秋幾片梧桐破碎的臉蛋

一只燕尾蝶漫過輕薄微甜的空氣

波爾多酒莊的葡萄在八月圣光里中暑

我和你論老奶奶新做的豆瓣醬

我和你論左手握住鈔票右手丟掉時光

我和你論十元剃毛刀在少女細嫩的大腿根部割出

羞赧的秘密 和一只胸罩抹不去的褶皺

哦 遠方啊躺在更遠的地方 你的老式電話亭

荷爾拜因 蒙娜麗莎最后的微笑

都與今夜我被煙熏黃的手指無關

喝吧 家鄉蜇人的烈酒錘擊胸膛

順勢而下 在骨骼中失火

唯我懂得 這廉價生活解毒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