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禮（外二篇）

●熊立功（湖北）

舅舅開著車來了，姐姐迎出了門，外甥也燃起了迎接的鞭炮。

那場面很排場。前來賀喜的客人，紛紛投去羨慕的目光。

進了門，舅舅掏出給外甥結婚的賀禮，上賬。200元，記賬的在大紅紙上落了數。

一直滿臉堆笑的姐姐，一瞬間，笑在臉上僵住了。

姐姐這地方有個習俗，遇到紅白喜事，做客坐桌是按禮金的多少來排席位的。

自然，舅舅的席位排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在姐姐眼里，舅舅是有錢的。他在深圳開了個私人診所，收入也確實高。可他為什么給外甥送這么點禮金呢？何況，兒子娶這媳婦，花了不少錢，全家的積蓄投進去不說，光借外債就是幾萬元……姐姐心里不悅。

舅舅卻沒有為坐不到上席而尷尬，照樣在飯桌上談笑生風。

臨走，舅舅把姐姐和外甥叫到車前，從車上的包包里掏出幾捆紅磚樣的票子，遞給外甥說，把這些錢拿去，辦個養殖場，把你技校學的東西發揮出來……舅舅笑著說，記住，這錢不計息，本金等你富有了再還……

一時間，姐姐的臉紅了，外甥接錢的手在顫抖……

出 書

山鎮的文學愛好者艾剛，是個個體戶，默默地花十幾年工夫，寫了個反映改革開放題材的長篇小說。并通過審核，出版印成了書。

一個小山鎮，冒出了個寫長篇小說的，不光在鎮里開了先河，在全縣也是絕無僅有的。

這事驚動了縣里主要領導，為肯定艾剛的功勞，決定為他出的書搞個首發式。

辦首發式的現場定在縣城集貿廣場上，首發式由縣委宣傳部牽頭，部長親自主持，全縣文藝工作者、文學愛好者，來了不少人。

讓艾剛意想不到的是，來人中，他初中時的老同學江山，竟是宣傳部副部長。看到出席人名冊上的名字，艾剛才敢相認江山。幾十年不見，江山發福了，一副深度近視鏡戴在臉上，手里提個公文包，很有學者風度。

閑聊中，江山說自己也很酷愛文學，原來寫得多點，現在由于工作忙，寫得少了。

你是在忙仕途，理解。艾剛笑著說。

說話間，有人前來簽名購書，艾剛就先給江山簽名贈送了一本。

首發式中，江山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動員全縣文學愛好者，要向艾剛學習，把筆尖深入到基層，多寫改革開放的成果……

活動整整開展了一上午，艾剛簽名賣書贈書的成果也不小。

清場時，在一張椅子上，躺著一本書，艾剛翻開首頁，“贈老同學江山雅正”幾個字印入了眼簾。

是忘記帶了，還是……艾剛茫然了。

人與狗

轟，銃響了，一頭小野豬倒下了，在刺叢中掙扎。柱子身后的大黑狗沖了過去，大黃狗也不示弱，緊追過去。

柱子松了口氣，也攆上去。

呼的一下，草叢深處，突然就撲過來一頭大野豬。離柱子只有十來步遠，連野豬那一雙血紅的眼睛都看得清楚。

柱子本能地抬銃扣動了扳機，銃沒響，才記起沒裝彈。轉身，柱子撒腿就跑。遲了，大野豬彈跳起來，挾著一股風，向柱子壓上來。

在柱子驚嚇的吼叫聲里，大黑和大黃似兩道閃電般，架住了大野豬。

悶響，撕咬，吼叫……

柱子面前展現的是大野豬與兩條狗的拼搏，空氣中彌漫著血腥。

大黑倒下了，大野豬帶傷逃走了，大黃在地下掙扎。

埋了大黑后的第二個月，大黃生下了與大黑的結晶，一個黃黑相間的小狗狗。

大黃沒奶水，柱子便抱過來，摟在懷里，用奶瓶喂養。有時候，他用指頭蘸糖水送進小狗狗嘴里，小狗狗享受著媽媽乳頭般親情時，柱子也享受著手指被吸吮的那種癢癢的、酥酥的美感。

小狗狗大點的時候，有那么一天，和狗狗鬧著玩的柱子，用指頭蘸了點苦水送進狗狗嘴里，發現味道不對的狗狗，狠狠地咬了柱子指頭一口。柱子一陣疼痛，抽出手指，看著流血的指頭，邊吸吮，邊痛愛地罵著小狗狗，不經玩的東西，下回不和你玩了。

過了兩個月的一天，柱子感覺渾身無力，頭疼胸悶，還怕風怕聲怕水，就去找郎中看病。

一摸，一問，一看，郎中說，你是不是被狗咬過？

嗯，我家的小狗狗。

你得了狂犬病，發作了，郎中說，回去準備后事吧。

沒救嗎？

郎中搖搖頭，這病一發作，沒人能夠治得好。我給你揀點藥，帶回去熬著喝，可這藥只能防，治的效果不好。試試吧，喝了，看能不能多拖幾天……

柱子家人在悲痛中，抓起小狗狗，要摔死，被柱子攔下，放下吧，不是它的錯。何況，它爸爸救過我的命。

藥熬好了，家人把藥碗端到柱子面前。

抱過依偎在身邊的小狗狗，柱子把藥一口一口往狗狗嘴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