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修辭學的角度分析《致凱恩》的語言藝術

■王 粲

四川大學外國語學院

《致凱恩》是普希金愛情詩中最美的一首，也是抒情詩的典范。詩人憑借高超的藝術技巧，將生命中的愛與美、喜與悲雜糅成一首膾炙人口的絕唱，它凝聚了詩人熱烈的情感，用美妙絕倫的語言描寫了作者在彼得堡上流社會的舞會上從初見光彩照人的凱恩的瞬間。后來詩人歷經激變與不幸，被流放遭受打擊，心若死灰，陷入痛苦與絕望的煎熬。最后詩人機緣巧合與凱恩重逢，凱恩如同初見一般仍然可愛純潔，美麗溫柔，詩人的靈魂重新復蘇，又擁有了靈感、生命與愛情。

一、語音修辭

(一)詩歌的格律

俄語中根據重音位置的不同而產生不同的格律，常用的有五種詩歌格律：抑揚格、揚抑格、抑抑揚格、揚抑抑格、抑揚抑格。音步是詩行中按一定規律出現的輕音節和重音節的不同組合成的韻律最小單位。普希金最愛用四音步抑揚格，《致凱恩》是典型的四音步抑揚格，傳達純潔柔美的意境，便于抒發情感，讀起來音韻優美。

(二)詩歌的韻腳

韻腳是一個完整的節律單位末尾的諧音與重復，既是詩行的分界，又是詩段的連接。根據重音在單詞中的位置分為四種韻腳，即末重韻、二重韻、三重韻與超三重韻。普希金的《致凱恩》采用二重韻與末重韻相結合的押韻方法，增強了全詩的藝術感染力，使得整首詩的韻律更具有層次感，形成了鮮明的節奏感與音韻美感。從重音的重復方式來分，又分為毗鄰韻、交錯韻與環抱韻。《致凱恩》采用交錯韻的形式，每四行詩為一節，每詩節都有一對交叉韻，這樣的重復使得全詩有了節奏感，給人以音樂美的感受。

(三)詩歌的語音

在描述美妙的瞬間時，詩人多使用清輔音。在描述孤獨的歲月時，多使用濁輔音和顫音。比如第一段詩人在描述與凱恩初次相見時候的場面時，詩人是愉悅而繾綣的語調，據統計，濁輔音與清輔音的比例約為1∶3，表達出了詩人對凱恩的贊美。而第二段，詩人跌入人生的低谷，孤獨與無盡的思念環繞著詩人，據統計，濁輔音與清輔音的比例約為1∶0.64，表現出詩人的不安與痛苦，以及流放生活的艱難與陰暗給人以壓抑的感覺。

詩人多次運用了頭語重復的修辭手段，使得相鄰詩行的第一個音節相同，比如其中的“Как”“Без”和“И”的重復，獲得整齊的形式美，讀起來悅耳動聽。詩人還運用了元音重復，比如詩歌第一節第一二詩行中Я помню чудное мгновенье: / Передо мной явилась ты,(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你)，中元音“о”的重復，表達出詩人對凱恩真摯的愛慕。

運用輔音重復比如第四詩節的前兩詩行В глуши,во мраке заточенья / Тянулись тихо дни мои(在窮鄉僻壤，在囚禁的陰暗生活中，/ 我的歲月就那樣靜靜地消逝)，中輔音“т”的重復，“т”是爆破音，表達出詩人近乎萬念俱灰的心緒。詩人還運用了輔音與元音交錯重復比如第四詩節第三四詩行Без божества,без вдохновенья,/Без слез,без жизни,без любви.(失去了神往，失去了靈感，/ 失去了眼淚，失去了生命，也失去了愛情)。元音與輔音交錯出現，如同水波一般，一波接一波，表達出詩人失去這些向往不已的東西的悲痛與灰暗，元音詠出美好的令人神往的生命與愛情等事物，輔音詠出求而不得忘卻美好的絕望。

二、句法修辭

(一)倒序

第一詩節第二詩行中Передо мной явилась ты,(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你)，運用了倒序的修辭手法，將主語后置，在我面前出現了你一句中強調“你”，表現出詩人對“你”即凱恩的出現的驚艷。此處的倒序恰到好處地強調了光彩照人的凱恩即本詩的女主角是所有感情的產生的源頭。

在第二詩節第三詩行中И я забыл твой голос нежный,(我的耳邊長久地響著你溫柔的聲音)，也采用了倒序的修辭手法。將形容詞“溫柔的”后置，凱恩的聲音久久地回蕩在普希金的耳邊，而她的聲音最動人的特點便是溫柔，輕輕地環繞在耳邊。此處強調突出凱恩聲音的溫柔，更加生動形象地勾勒刻畫出凱恩的形象。

(二)排比

排比是將結構意義相似的詞組或句子并排，達到一種加強語勢的效果的修辭手法。文中第一詩節第三四詩行Как мимолетное виденье,/ Как гений чистой красоты.(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 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運用了排比的修辭手法來抒發作者對凱恩的贊美之情，節奏和諧，具有音律美，讀起來瑯瑯上口，更深刻地感受到作者的感情洋溢，突出凱恩在詩人心中完美的女神形象。

(三)反復

Как мимолетное виденье,/ Как гений чистой красоты.文中在第一詩節和第五詩節兩次出現“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反復的出現使得全詩前后呼應，又突出了凱恩的清麗脫俗、純潔美好，使全文讀起來具有濃郁的音樂美感。

三、語義修辭

(一)對照

對照是把意義相反的詞或者句子放在對稱的位置上，以表示該詞或句子相對立的修辭格，以平行結構進行表達，從而突出兩個事物的鮮明對比。《致凱恩》中第四詩節與第六詩節形成對照。第四詩節В глуши,во мраке заточенья / Тянулись тихо дни мои / Без божества,без вдохновенья,/ Без слез,без жизни,без любви.描寫詩人在陰暗不安地生活在窮鄉僻壤，看著生命流逝，沒有神往、靈感、眼淚、生命與愛情。而第五節И сердце бьется в упоенье,/ И для него воскресли вновь / И божество,и вдохновенье,/ И жизнь,и слезы,и любовь.與第四節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描寫詩人在心灰意冷之時重新見到凱恩，她的芳姿再一次點燃了他生命中的所有激情，喚回了神往、靈感、眼淚、生命與愛情。

(二)比喻

文中第一詩節第三四詩行Как мимолетное виденье,/ Как гений чистой красоты.運用了明喻的修辭手法，將凱恩比作如夢的幻影與可愛純凈的精靈。辭藻優美動人，生動形象地描繪出一個光彩照人，可愛純潔的天使一般的女神形象。

(三)換喻

換喻又名轉喻，是一個詞或詞組被另一個與之有緊密聯系的詞或詞組替換的修辭方法。詩中用нежный голос(溫柔的聲音)、милые черты(可愛的面影)來代指凱恩，溫柔的聲音和美若天仙的面容都是與凱恩緊密聯系的部分，是凱恩美的一部分，這里采用了換喻的修辭方法，豐富了詩歌的內容與層次，加強了詩歌的表達效果，讓讀者產生新的審美感受，樂此不疲。

(四)隱喻

第三節中的“буря”即“暴風雨”指生命中的艱難與不行的經歷，用了隱喻的修辭手法，歲月飛逝，詩人的生活發生激變，因為《自由頌》和《致恰達耶夫》而招致沙皇的不滿被流放南方，后又因為與總督臥龍佐夫不和，以行為不端的名義而被遣送到母親的領地，一個偏僻的村莊米哈伊洛夫斯克村，作者在這里度過了苦悶的時光，這些經歷都如同暴風雨一般將作者的靈魂折磨得黯淡無光。

(五)反襯

詩歌的第二詩節В томленьях грусти безнадежной,/ В тревогах шумной суеты,/ Звучал мне долго голос нежный / И снились милые черты.( 在絕望的憂愁的折磨中，/ 在喧鬧的虛幻的困擾中，/ 我的耳邊長久地響著你溫柔的聲音，/ 我還在睡夢中見到你可愛的面影。)其中безнадежная грусть、шумнвя суета(即絕望的悲痛、喧囂的虛幻)與нежный голос、милые черты(溫柔的聲音、可愛的面影)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對比，現實中的孤獨苦悶的日子與思念的夢幻的佳人倩影性想對比，反襯出凱恩的美好，超凡脫俗的美。

四、結語

本文從語音修辭、語義修辭與句法修辭的角度分析了《致凱恩》一詩，通過分析可以看出，《致凱恩》的節奏與韻律優美精致，語言美妙動人。普希金以真摯的情感與高超的藝術技巧創造了這首俄羅斯詩壇上最完美的抒情詩之一，其濃郁的抒情性、音樂性與藝術性令人嘆為觀止，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