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比之粉紅舞鞋》的女性形象分析

秦瑋蔚

(山東女子學院,山東 濟南 250002)

芭比娃娃的創始者美國美泰(Mattel)與Mainframe娛樂聯手打造了一系列以芭比娃娃為主人公的動畫電影，歐文·赫利執導的《芭比之粉紅舞鞋》(

Barbie

in

The

Pink

Shoes

，2013)就是其中一部。在《芭比之粉紅舞鞋》中，芭比飾演女舞者克里斯汀，電影也為觀眾帶來了包括克里斯汀在內的一系列可圈可點的女性形象。

一、芭比娃娃與女性形象

首先我們要意識到的是，已經誕生半個世紀，作為世界上千萬女孩所渴望擁有的芭比娃娃這一符號，本身就與女性形象的塑造有著重要的關系。傳達給人們對女性的正確認識，是芭比系列電影的責任之一。正如評論家羅德女士所指出的：“芭比有個啟示，它并不教導我們要如何養育小孩，成為一個依賴丈夫的女人。她教導我們獨立自主，芭比是屬于自己的女人，她只要換件衣服就可以發明她自己：前一分鐘還在聚光燈下獨唱，下一分鐘就會變成駕駛太空船的飛行員。女人的形象變得更加豐富，女性的話語構成中具有嶄新的知識內容——獨立自主、飛行員的角色等都在芭比的身上得以建構?！痹诎疟瘸霈F之前的玩具娃娃，其與女孩之間的教育關系是在強調女性的生殖意義，女孩被定義為安靜地撫育娃娃的“母親”。而在女孩可以隨意改換其服裝、發型等的芭比出現之后，有多重關于女性形象的信息被傳達了出來：第一，楚楚動人，造型百變，追趕潮流的芭比娃娃意味著，女性追求美開始被視為一種正當的權利；第二，芭比娃娃的變裝，意味著女性可以成為漂亮且智慧、自信，擁有事業的獨立女性；第三，作為為芭比娃娃變裝的玩家，女孩們不再被與安靜、賢妻良母等道德義務掛鉤，在把玩芭比娃娃的過程中，女孩子在某種程度上成為自己所在的小世界的主人，而不是一個在日常生活中遭受家長規訓、擺布的對象。

了解這一點，對于我們理解《芭比之粉紅舞鞋》中的女性形象是極為重要的。正是在芭比娃娃作為玩具風靡全球后，美泰想到了利用電影這一傳媒來繼續擴大芭比的影響力。于是芭比作為大量女孩的偶像通過銀幕與觀眾見面，繼續展示著女性的美好與力量，讓低齡女性觀眾看到女性獨立自強后的魅力。《芭比之粉紅舞鞋》也不例外。

二、三類女性形象的樹立

在《芭比之粉紅舞鞋》中，三類女性形象被凸顯出來，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首先，獨立自主，敢于追夢，善良勇敢的女性主人公形象。女主人公克里斯汀練了七年的芭蕾，雖然擁有較好的舞蹈理解和闡釋能力，對各個舞劇十分精通，但是卻因為喜歡沉浸在音樂中自由發揮而和指導老師娜塔莎的理念不合，一直得不到重用，長期以來只能演配角。在電影一開始，克里斯汀就被安排演一個擠奶牛的姑娘。正是由于出演主角的執念，使得克里斯汀穿上神奇的粉紅舞鞋，進入到舞蹈世界后流連忘返。然而還未等到克里斯汀聽從摯友海麗的建議離開這里，二人就被冰雪女王(娜塔莎在舞蹈世界中的化身)和想撮合自己女兒和王子的魔王羅斯巴特(潘尼頓先生在舞蹈世界中的化身)所追殺，甚至被變為天鵝。在冒險過程中，克里斯汀表現出了善良、勇敢的一面。她先是耐心地教會了海麗如何用天鵝的翅膀飛翔，幫助海麗躲過了阿爾伯特的子彈，隨后又在冰雪女王抓走海麗以后不顧一切地前去營救她，最終憑借自己不受冰雪女王操縱的舞姿擊敗了冰雪女王?；氐浆F實世界后，克里斯汀也在舞臺上根據自己對舞蹈的理解來跳舞，最終贏得了眾人的掌聲和團員們的尊敬。

其次，是女性友人形象。克里斯汀的好友海麗是舞蹈團的服裝裁縫，一直給予克里斯汀支持。當克里斯汀的舞鞋壞了之后，是海麗帶著克里斯汀找到了主管鞋子的凱特琳娜老師，在覺得舞鞋的顏色過于艷麗時，她又主動提出為克里斯汀漂白一下鞋子以使顏色與克里斯汀的演出服更為搭配。在克里斯汀穿上舞鞋之后，海麗也和她一起來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舞蹈世界，當克里斯汀被魔王羅斯巴特釋放的魔法變成天鵝時，海麗也變為了一只戴眼鏡的天鵝。兩人是相互扶持，患難與共，彼此幫助的關系。在被冰雪女王囚禁和控制之后，海麗不得不在克里斯汀等人面前跳一百多個揮鞭轉，自己會跳芭蕾的才能也被迫展示了出來，這使得克里斯汀十分心疼。盡管海麗在電影中是克里斯汀的綠葉，但她本人并不是一個純粹的跟班式角色，她也顯示出了自己在業務上的精熟，她能流利地說出服裝的材料來源和剪裁工藝，當克里斯汀戴上《天鵝湖》中白天鵝的頭冠時，海麗說：“那是我做的?！痹陔娪爸?，海麗要比沉迷舞蹈的克里斯汀更為理性和冷靜，是她先發現了鞋子的奧秘并提醒克里斯汀不要陷入吉賽爾等人的悲劇命運中，勸她趕緊脫下鞋子回家。在克里斯汀被冰雪女王通緝時，也是海麗想到了一條能夠躲避追捕的路線?？梢哉f，盡管海麗不如克里斯汀光芒四射，但也是一位極富魅力的角色。

另一位為克里斯汀提供幫助的女性友人則是凱特琳娜老師。正是凱特琳娜老師在克里斯汀實在找不到適合自己的5號舞鞋的時候將自己珍藏多年的粉紅舞鞋拿出來給克里斯汀，讓她有了一次終身難忘的奇幻經歷。在電影中，當海麗和克里斯汀一起抱怨娜塔莎老師時，凱特琳娜老師曾經說，在她的家族里只有娜塔莎有跳舞的天賦?？梢圆碌降氖牵瑒P特琳娜原本也是一名舞者，甚至也因為這雙粉紅舞鞋而有過一段奇妙的舞蹈際遇，但是因為自己的天賦不夠，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退居幕后，用給舞者們提供服裝鞋子的方式延續自己對芭蕾的熱愛。凱特琳娜和娜塔莎之間的關系近似于另一對海麗和克里斯汀，然而顯然新一代的少女們有著更為和睦、更加親愛的關系。

最后，則是作為阻礙者的女性形象，也即“反派”。從敘事功能的角度來說，她們位于女主人公的對立面，對女主人公的行動造成阻礙。芭蕾舞團的首席舞者塔拉一直有著一個全力支持她的父親潘尼頓先生，她牢牢占據著女首席的位置，和男首席迪倫一起總是包攬最能吸引人目光的男女主角。也正是這種優越地位，讓塔拉非常瞧不起克里斯汀，有時會對克里斯汀冷嘲熱諷；在舞蹈世界中，塔拉成為前去迷惑王子的黑天鵝。而另一個阻礙者則是冷酷嚴厲的娜塔莎老師，娜塔莎一直追求“非常完美”，不能容忍團員不按自己編排的舞步來跳。因此在舞蹈世界中，娜塔莎成為專制的冰雪女王，甚至連總是叫錯別人名字這一點也都和現實世界中一模一樣。然而《芭比之粉紅舞鞋》無意塑造出真正的反派，盡管塔拉和娜塔莎都存在一定的缺陷，但是并沒有品質上的缺陷，變為黑天鵝和冰雪女王并非她們的本意。在最后克里斯汀用自己設計的舞蹈征服眾人后，作為競爭者的塔拉主動上前表示了贊賞，而娜塔莎也表示對克里斯汀刮目相看，愿意改變自己的教學方式，要求學生們下次上課時“帶上你們的創意”。

可以說，《芭比之粉紅舞鞋》中的幾位女性都在讓觀眾欣賞到“美”的同時，也展示了“善”。

三、互文與女性新形象的構建

值得一提的是，《芭比之粉紅舞鞋》實現了芭蕾舞劇和現實兩個敘事文本的互文，其女性形象也在這種互文中具有新的意義。在電影中，兩部重要的芭蕾舞劇貫穿全片，一是《吉賽爾》，一是《天鵝湖》。而這兩部經典芭蕾舞劇的創作者都為男性，舞蹈中的女性形象——吉賽爾和奧杰塔都是美好的、令人喜愛和同情的女性，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們也都是男性精神以及男性審美理想的一種體現，女性在芭蕾舞劇中成為一種對象性的存在，男性創作者根據自己的意志和愿望，從自己的生存環境以及精神要求出發塑造了一系列芭蕾舞劇中的女性。

吉賽爾和奧杰塔都對男性(王子)在一見鐘情后就有著深刻忠貞的感情，并且兩人的命運從此也都因為男性而改寫。吉賽爾在知道自己不能嫁給阿爾伯特伯爵后就悲憤地離開了人世，然而在一群墓地中的幽靈按慣例來懲罰負心漢，阿爾伯特也成為幽靈懲罰的對象時，吉賽爾卻出來保護了阿爾伯特，最終徹底消失在了阿爾伯特的世界里?？梢哉f，吉賽爾是一種理想化了的，愿意為男性全心付出的象征，但女性也因此而失去了自我。奧杰塔也是一個“彼岸”式的女性形象，作為白天鵝的奧杰塔愿意與王子雙雙殉情。盡管男性對于兩位女性都有過追求，但是最終女性成為愛情中付出最多、犧牲最大的人。愛情成為奧杰塔變回人形的唯一機會。此外，惡毒的或站在女主人公對立面的女性也是兩部芭蕾舞劇中的關鍵角色，如《吉賽爾》中的巴季爾德，《天鵝湖》中的黑天鵝奧吉莉婭等，女性阻礙、傷害女性，并且其目的正是為了爭奪一個男性。一言以蔽之，兩部舞劇中的女性形象代表的是男性的理想和欲望，女性總是被置于一種被動的、渴求愛意的狀態中。

然而《芭比之粉紅舞鞋》借由克里斯汀的穿越改變了這種經典造成的刻板印象?？死锼雇≡谧優榧悹栠M入到芭蕾世界后，馬上就面臨了志大才疏、舉止輕浮的阿爾伯特和看林小伙希來倫的追求，但是吉賽爾沒有沉迷在愛情之中，她之所以不愿意離開這個世界，并不是被愛情迷住了雙眼，而只是出于自己對舞蹈純粹的熱愛。在變為奧杰塔結識王子，王子當即向她求婚時，克里斯汀還郁悶地說：“為什么每個人都向我求婚？”并且表示自己只有十七歲，如果可以的話，王子能和她申請同一所大學。克里斯汀將在現實生活中對自己的定位帶到了芭蕾世界之中，她并不仰慕任何一位王子的權勢地位，也不被異性的英俊外表所迷戀，保留了對“我”的認識，包括記得自己的名字、年齡和要去上大學的打算?？死锼雇≡谖璧甘澜缰形ㄒ辉诤醯娜司褪呛退黄鸫┰降暮门笥押｛?，為了營救海麗，克里斯汀求助于阿爾伯特和希來倫，卻在兩人又一次示好時表示他們三個人是“三劍客”。女性這個時候已經不再需要迎合男性的欲望，雖然男性依然愛慕著女性的美貌，但女性已經對于自己選擇伴侶有了更高的要求。同時，盡管在芭蕾世界中，女性阻礙者的角色依然存在，但是當克里斯汀回到現實世界中時，這些角色的原型都變得頗為友善，塔拉開始真誠地為克里斯汀的舞蹈叫好，一貫嚴苛的娜塔莎老師也誠摯地對克里斯汀說：“我原來想把你培養成第二個塔拉，但是現在我發現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克里斯汀?！笨死锼雇∽鳛榕?，在沒有男性幫助(與塔拉一直得到父親潘尼頓先生的支持形成對比)的 情況下，不僅成功地在業務能力上證明了自己，也實現了和其他女性之間的和解，最終女性能夠各放異彩，獲得自己適合的角色。這是當代社會中的女性自己對于“此岸”世界現實的、可以達到的追求，而不是男性的某種唯美卻杳渺的情感訴求與幻想。

由芭比玩具而衍生出的《芭比之粉紅舞鞋》稱得上是一部以女性為核心，對低齡女性觀眾富有教育意義的佳作，各類女性角色亮麗登場，她們才華橫溢、個性獨立、品質善良，堅韌善良的女主人公克里斯汀實現了自己在舞臺上的“華麗轉身”，為自己在事業上找到出路。另外，《芭比之粉紅舞鞋》可以說在借用了兩部經典芭蕾舞劇的符號的同時，又對其進行了一定的“顛覆”，不僅讓整部電影妙趣橫生，也讓觀眾見識到了一種新的女性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