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濤
沒錯,那是一叢銀杏,一叢“被灌木化”的銀杏。
某個春日,從省公司辦事出來,在公交站臺等車。百無聊賴間,目光漫無目的地游離在隔離帶的冬青叢上,有幾支不和諧的樹枝從泛著春光的綠色里扎出——干黃虬勁,還有幾分倔強,雖不算難看,可在新綠蓬勃的冬青叢里,總是刺眼。
或許是園林師傅的疏忽,尚未清理這幾枝枯死的冬青。仔細看,有些不對——枝上零星舉著幾顆淡綠的葉球,雖未綻開,可像攥緊的拳頭,蘊藏著隨時迸發的力量。
這不是冬青!冬青的枝干是泛綠色的,不似這樣干黃枯老;冬青的枝干是順溜的,不是這樣疙瘩粗硬的;冬青的葉苞是尖銳光滑如微型子彈頭,不像這皺褶近圓如桑拳。從頂向下尋覓,這竟然是銀杏!從冬青叢里一棵銀杏樹根部滋生出的幾根蘗苗,年復一年被園林師傅修剪,以至成了“灌木”!仰望參天的銀杏樹,俯視“灌木化”的銀杏叢,我為這叢銀杏委屈、不平。感慨間,冒出四句無奈——“原應參天立,終隨蓬蒿齊。本是同根生,境遇天與地!”
轉眼又到了夏天,綠蔭遮蔽下的公交站臺,我又注視那叢銀杏,已然綠滿枝頭,除了葉片形狀不同且綠色稍淡外,幾乎與冬青融為一體。如果移去周邊的冬青,枝干蒼勁,造型奇古,簡直就是絕美的樹樁盆景。沒有了高度,卻生出了別樣的美麗,一時間,我也是醉了。如果不是站臺人多,我幾乎要學“米癲”,向這“銀杏盆景”頂禮膜拜了。
在“成功學”泛濫的現代社會,每個人似乎都覺得自己是為了承載某種偉大使命而生。好比銀杏樹,似乎生來就應該參天挺立,卓爾不群。然而現實法則是殘酷的,就如這都市園藝,一定距離只允許生長一棵大樹,而“生不逢時”的其他樹木,只能被園林師傅忍痛砍掉或有意無意間修剪為灌木。其實,一株在城市生長的植物,無論是“斧斤所赦令參天”,還是“整齊劃一同修短”,究其本質還是在于造就生機、美化環境。同一塊土地所經受的滋養本無厚薄之分,一樣的四季輪回,一樣的風刀霜劍…… 那叢銀杏雖然失去了參天挺立的際遇,卻依舊樂觀地接受陽光、雨露、土壤的哺育,與身邊的冬青、銀杏樹一起奉獻著綠色,表現出的那種“生正逢時”的達觀、積極,實在是令人敬仰。

據說,劇作家吳祖光給人題字總愛寫“生正逢時”四個字,可在他86年的人生旅途中,安順通達的好日子并不多,甚至是典型的“生不逢時”。“生正逢時”,應該是多處逆境的吳老對挫折與磨難的別樣理解,也正是這種別樣理解,才成就吳老達觀積極的別樣人生。
一個在職場打拼的人,因際遇不同、分工不同,自然造就職場上的種種不同,但每個人的本職也還是成就業績、造福社會。無論是“鰲里奪尊領頭雁”,還是“百萬并肩劃槳手”,都需要付出辛勞,才能不辱使命。
所謂“英雄不問出身”,這個“英雄”,并不是專指引領時代的英雄,更多是指那些在平凡崗位上以“生正逢時”為念,因踏實工作而造就別樣人生的拼搏者。
頂禮那叢別樣美麗的銀杏!
頂禮那些在平凡崗位造就別樣人生的拼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