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彼曦的詩

互相矛盾

我們無法讓花朵在群蜂的圍繞之中

咬住蜜蜂的舌尖

相對靜止，絕對運動

這是哲學的命題，也是我們的困惑

我們無法讓兩個不同方向的人

搭上同一輛車，我們允許他們捧著同一個月亮

去尋找各自的故鄉

卻無法改變他們是不同江湖的人

我們無法讓那些哭泣的事物

脫俗成仙，我們沒有一種方式能找準

他們哭泣的緣由

我們無法把握故事的走向

如同我們無法預測自己的死亡

我們注定要傷害部分人，因此終生愧疚

我們最終傷害的是自己，我們避而不談

固城記

青山為證，羊群是固城的背影

風吹來，鳥兒從一棵樹上遠走他鄉

羊群聚在山梁上，占山為王的日子已不多

大槐樹下，遠道而來的游人

靠近羊群，收攬遠古的引子

菜籽熟了，秋天也熟了

農人甩一把汗水，羊群已跑向遠方

稻草人沉默不語，一個陌生人

站在固城的山梁上

愿你穿過復雜的時光隧道

接住一片秋天的葉子，包容萬物之心

父親再也不哭了

很多年前，父親還是一個陽光的中年人

脾氣很暴躁，遇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就不停地數落母親，必要的時候還會動手動腳

有一年的春天，小草正在土里抽芽

母親離家出走。他看著我和正在哭著要媽媽的弟弟

他點燃一支又一支的煙

蹲在一個墻角里

忍不住一個人哭了起來

多年以后，父親像一只斷翅的風箏

穿梭在北疆的風雪里

繁忙臟亂的工地上，他舉起一把沉重的錘子

不停地敲擊著木板

像敲擊著他越來越疼痛的人生

無論在怎樣安靜夜里

再也無法完成一聲年輕時的哭聲

夜行書

夜深了，空氣變得稀薄起來

與岳父嘮嗑，逃避不開黑夜和寒風

要懂得主動迎合，“岳父”是一個動詞

與岳父嘮嗑，不喝酒，但要有酒醉的語言

字里行間，岳父會刪選些真實的部分

交杯換盞，一時間恍惚成了兄弟

從黑夜聊到凌晨七點，窗欞上落了一層雪

岳父如一個酒醉漢，滔滔不絕

愛人說岳父是一個冷淡的人

不易接近。我們都不曾了解真正的岳父

我帶著疲乏便睡去了，他一如既往起床生火

煤爐里加滿了煤塊，烈火燃燒

屋內的一切跟著暖和了起來

這一天的岳父，這一年的岳父

生命比任何一天任何一年似乎都活得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