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豆作品選

麥豆

面朝北方的窗戶

我有一扇面朝北方土地的窗戶

這扇窗戶，在我二十歲時

也許應該 “面朝大海……”

沒有虛構的日子已經到來

有時，我會抱著咿呀學語的兒子

和他一起看窗外的河流和麥田

三十歲以前，我獨自長大

現在，我和兒子一起長大

拒絕憂傷的回憶和濫情的比喻

天氣漸暖，河流解凍

鴿群落在返青的麥田邊

這些都是人間不能再好的美事

夜 晚

黑夜就藏在我的內心

當我困倦，走進黃昏的家門

黑暗迅速淹沒掉身后的整個世界

所有的山川、河流

都是我永不消逝的一部分

所有的人都在我的夢里

忙碌，是我，是你，也是他

此刻，我不再急迫追問

光陰的故事

真實的生活

我的一生都不可能觸及它們片刻

意 義

你說的是月亮——

對死去的父親的思念

“橘黃的光是悲傷的”

我說的是太陽和橘子

那種對所有人敞開的橘黃色

令我悲傷

它們無緣無故地散發出橘黃色的光

無緣無故對世人好

令我心生悲傷

陽 光

自從偷食第一顆果子

我們就知道自己是誰

我們不能再過

一種赤身裸體

毫無羞恥的生活

陽光燦爛

是美好讓我想到了美好

是 《圣經》里的天堂

讓我想到了周遭的世界

這個早晨

是透過玻璃窗

照進屋內的陽光

讓我陷入一個干凈的世界久久不能自拔

我們圍坐在餐桌旁

我們圍坐在餐桌旁

小聲交談，餐桌中央的花瓶

一束百合花，正傾倒著香氣

兩天前，快遞員

送來花棚里剛采摘的百合花——

也許就在昨天，我們相聚之前

桌上的肉還是一群無憂的豬馬牛羊——

晚餐前，我們圍坐在餐桌旁

小聲交談，像對著滿桌子亡靈念一種咒語

三十五歲的鴿子

三十五歲的鴿子

每天都要長途跋涉

去一趟遠方

在傍晚時分才飛回故鄉

三十五歲的鴿子

依舊在淹沒人間的洪水上飛行

但它與和平無關

也不會在七天之后銜回一枝綠橄欖

三十五歲的鴿子

一會兒活在人間，一會兒活在書里

有時，它會站在清晨的屋頂上

發出咕咕的鳴叫聲

像一只打鳴的公雞

將我從夢里催醒

催我與它去茫茫海上尋找一塊可以立足的陸地

深秋的黃昏

天色漸暗

疲憊的賣煤人

熱情依舊

揚著他的擴音小喇叭

沿途叫賣

如果沒有記錯

早晨他也是這樣叫賣的

如果沒有記錯

去年他也是這樣叫賣的

日復一日

誰比誰更熱愛這勞累的生活?

冬日將近

誰是真正給予我們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