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米一作品選

衣米一

利百加

如此平常的一天。利百加頭頂水瓶

來到水井邊打水

有牽駱駝的人

向她討水喝，她就給他

討水的人說他的駱駝也渴

她就又給水他喂駱駝

利百加不知道自己

會被神選中

她做著她喜歡做的事

把水獻給路人

干渴的人，需要的人

神看到了這一切

將一個叫以撒的好男人交給她

讓他們結成夫妻

利百加懷孕后，神對她說

“兩國在你腹內

兩族要從你身上出來”

繞 道

出租車司機把車子開到

一條錯誤的路上

提醒他后

他在一條更錯誤的路上

繞圈子，離我要去的地方越來越遠

開始，我當他是善人

想與他據理力爭

后來，我看出他更像是惡人

就強烈要求下車

當我回家冷靜下來后

我覺得他是可憐人，決定放過他

植物園

海南熱帶植物園里的

依蘭香、檀香木、馬府油、面包樹、美登木、剪刀樹……

形態各異，用途千差萬別

有的能做香料，有的可做能源

有的用于制作鋼琴，有的用于制造武器

有的能治病，有的能殺人

“神秘果”“三步倒”“斷腸草”

造物主為我們備好了一切

武俠在這里，江湖也在這里

善人用的東西在這里，惡人用的東西也在這里

空 虛

不可避免地，有時

我們感到空虛

我們似乎應該談一談馬

談一談如何喂養它

為養好它，我們如何不可避免地

發生爭吵。我們如何重歸于好

又為之受累，流汗

不可避免地，在馬還沒有買回來之前

我們將為買一匹什么顏色的馬

而成為反方和正方

我選擇了白色

不可避免地

我說，它必須有

雪白雪白的毛

像真的雪，可以融化

中 秋

家里有病人

大家小聲說話，小聲走路

月餅就不吃了，被擱置一邊

月亮升起來

天空獻出

禱告辭，和安魂曲

生者和死者相互安慰

少女初潮

海水上漲，群峰低伏

廢棄物

打掃房間，走道，樓梯，庭院

最后被歸為一堆的

枯葉，廢紙，落發，煙頭，碎玻璃

飯粒，灰燼，浮塵，水果皮，爛菜幫

這些脆弱的，陳舊的 細小的，尖銳的

甚至散發著異味的廢棄物

全部來自于我們

來自于我們的具體，平凡，瑣碎

也來自于我們的虛無，高蹈，完整

枯葉是我的，廢紙是你的

碎玻璃是我的，煙頭是你的

落發，飯粒，灰燼，浮塵是我們的

水果皮，爛菜幫也是我們的

既然隨時都可以死

就不用急著去死。就活著

就脆弱著，陳舊著，微小著，尖銳著

就繼續相依為命，等著世界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