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泉作品選

張新泉

太陽曬著一群牛

吃飽喝足，再悠悠打鼾

放屁是必須的，不在乎響亮與否

不關心氣候變暖與甲什么烷

草場太大，草色太綠，陽光慵懶

受冷落的青草不滿牛嘴的輕慢

交配的興趣正在弱化。太陽說

何須生殖，牛犢會自動蹦出地面

睡吧，我把牛虻都曬暈啦

讓你們少了許多癢

只好對你們休閑的尾巴

表示少量的遺憾

草場太大，草色太綠，陽光慵懶

太陽說，即使傾盡全力

我也只能把你們曬成

一頭頭黑白分明的春天……

聊勝于無

她每天準時在樹下

比畫那套著名的拳術

太老了，筋骨和韌帶

都不同意她白鶴亮翅、蹲馬步

把兒孫拉扯大的手臂

如今枯枝般瘦弱

長眠肯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提前動一動，聊勝于無

那套拳被她撫摸得酥軟了

有時會小聲對她說:

我睡一會兒哈

老人家，你慢慢做……

好 刀

好刀不要刀鞘

刀柄上也不懸

流蘇

凡是好刀，都敬重

人的體溫

對懸之以壁

或接受供奉之類

不感興趣

刎頸自戕的刀

不是好刀

好刀在主人面前

藏起刀刃

刀光謙遜如月色

好刀可以做蟲蟻

渡河的小橋

愛情之夜，你吹

好刀是一支

柔腸寸寸的簫

好刀厭惡血腥味

厭惡殺戮與世仇

一生中，一把好刀

最多激動那么一兩次

就那么凜然地

飛 起 來

在邪惡面前晃一晃

又平靜如初……

人類對好刀的認識

還很膚淺

好刀面對我們

總是不發一言

書 殤

有些書是被同類否決的

有些書是被自己廢掉的

賣書前，將贈書人的題字

取下留存，并在落款處

送上一聲繁體的慨嘆……

舊人，舊字，舊事

過眼，過心，笑笑

——是斷簡，也是殘篇

鏡 中

多好的光身板

發育得多全面

浴后，無衣無帽，何妨

贈他幾個頭銜。看好啦

鏡中那人，分明就是一員官:

王二。雄人。左撇子。大耳垂

壽眉二。紅痣三

曾任并將終生連任

胸大肌肌長。肚臍委主任

虎背熊腰協會會員……

鞠躬。訕笑。抱拳。聳肩

風起邛海

一層一層的海開始 “動”了

但還沒到 “蕩”的程度

沿岸的石孔洞穴

被白浪的牙刷

捅得嘰里咕嚕

那些紅蝦白魚們

眼看已做不成晚飯

干脆扔了圍裙

翩翩起舞………

我和五虎上將

關羽啊張飛啊趙云啊馬超啊黃忠啊

剛才我對著你們的背影和五個馬屁股

拍了又拍，拍了又拍。現在請你們

往兩邊讓一讓，讓我和虛構的馬

站在你們中間，沾沾光

我沒有揮過大刀長矛，但掄過鐵錘

把許多毛鐵打得踉踉蹌蹌

我現在就把錘子舉起來，配合

你們的造型。能憋多久憋多久

直到把朝日憋成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