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馬長明
字幕:1978年夏,中越邊境。
解放軍運輸部隊某汽車排正運輸物資,軍車行駛在簡易公路上。
突然,越方向我境內進行炮擊,車隊趕緊開進路邊樹林中隱蔽。
忽然,越軍炮火擊中小山村,引發房屋大火,村民們紛紛逃離。
隱蔽在樹林的汽車兵紛紛沖出,撲向熊熊烈火中的小山村。
一班長鄭德文第一個沖進火海,急速背出一位老大娘,將她放到安全地方。
老大娘哭著說:“我……我女兒還在里屋呢!她正打擺子(瘧疾),起不了床!”
鄭德文一點頭,又沖進火海。少頃,他從封門的大火中背出一位姑娘。
突然“轟”的一聲,房架帶著烈火倒下。一根燃燒著的竹木梁,正砸在鄭德文的右腳后跟,他不禁“哎呀”一聲倒下,鮮血直流。但他立刻本能地貓起腰,背著姑娘一步步爬出來。
姑娘感動地落淚:“兵哥哥!”
戰友們圍過來,背起姑娘,架起鄭德文,遠離烈火中的山村。
鄭德文躺在病床上看報。
被鄭德文救出的那位老大娘,拄著木棍,帶著女兒走進鄭德文病房。
鄭德文立刻坐起來。
老大娘顫顫地說:“大兵……同志,要不是你拼命救……我們娘倆……”說著,落下眼淚來,“英妹子,快說謝謝這位兵哥哥!”
英妹子真摯地:“謝謝,謝謝兵哥哥!”
鄭德文不好意思:“大娘,坐,坐!這不算什么,應該的,應該的!”
英妹子眼噙著淚珠:“兵哥哥,你為了救我……”
鄭德文更顯得局促:“小妹,別……我是軍人,應該的!”
老大娘:“我們娘倆真不知怎么感謝你呀!”
鄭德文擺擺手:“不值得,不值得!”他轉移話題,“大娘身子骨還好吧?”
老大娘搖搖頭:“不好,走路老發喘,經常心口這兒還疼呢!”
英妹子:“寨子里醫生說,我娘得的是心臟毛病,難治的。”
一陣沉默。
片刻,鄭德文忽然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卷錢,遞過去:“大娘,這點錢給你,貼補著治病吧。”
老大娘,連忙推脫:“不要!不要!”
英妹子也直擺手:“不行,太使不得了!”
四是提升國有農場統一經營管理及服務職能。加強產業集團對農場經濟發展的帶動作用,完善產業集團與國有農場的利益聯結機制,把農場培育為產業集團的生產基地。加快培育農場特色種養業,重點發展紅江橙、茶葉、菠蘿、蔬菜等特色產業,設立特色產業專業化公司,以市場為導向,增強企業盈利能力。建立完善以效益為核心的經營考核制度,強化農場企業定位,制定農場三年扭虧增盈方案,將三年扭虧增盈指標納入考核。
鄭德文:“沒關系。反正這幾個月的津貼我也用不著。”
老大娘:“那你用不著,寄回家呀!”
鄭德文擺擺頭:“我沒有家,我是孤兒。”
老大娘:“啊!”
鄭德文背著軍用背包,拎著小提包,匆匆走在路上,從著裝看,他已經退伍。
前面停著一輛小車,車旁站著一老一少兩個人。
鄭德文走到身旁,問道:“怎么啦,車子?”
年輕人喪氣地:“它趴窩了!”
鄭德文:“什么原因?”
鄭德文放下行李,說:“我來看看。”
年老人有點懷疑:“你……行嗎?”
鄭德文一笑:“試試看吧。我在部隊是汽車兵。”他掀開車蓋,瞅了瞅,又轉過身來,把手伸向年輕人,“有扳手嗎?”
年輕人應著:“有。”立即將扳手遞過去。
鄭德文接過扳手,弄了幾下,跳下車來,閃在一旁,向年輕人說道:“試試吧。”
年輕人進了駕駛室,車子發動了,他伸出頭來:“謝謝大哥!”
年老人:“謝謝,謝謝,好手藝!年輕人,你到哪里去?”
鄭德文:“我才退伍,去縣武裝部報到。”
年老人:“那正好,同路。我也是去縣城的,上車吧。”
鄭德文:“謝謝!”上了車。
年輕人開動汽車,邊開車邊介紹道:“大哥,他是我們縣民辦私立中學惠人中學的張校長!”
鄭德文:“啊,張校長!”
張校長問道:“你退伍回來,打算找什么事干呢?”
鄭德文:“我才回來,工作的事還沒有譜。”
張校長一笑:“我看你一臉忠厚像,滿仁義的。要是愿意,先來我們學校開車吧!”
鄭德文想了想,點頭答應:“行啊,開車是我的老本行。”
張校長高興地:“一言為定,你明天就來學校報到。我叫張忠信。”
字幕:兩年后。
學校傳達室里端坐著一位姑娘,她臉色略帶疲倦,但瞪大眼睛望著校內。
學校主干道上,看大門的老李頭正和鄭德文往傳達室走來。
鄭德文:“我一個單身漢,哪有什么妹妹呀!”
老李頭:“她說是你妹妹,南方口音。”
鄭德文:“南方口音?你越說越玄了。不知道是哪路神圣!”
倆人剛進了傳達室,姑娘站了起來,熱切地:“兵哥哥!”
鄭德文一愣:“啊,英妹子,是你呀!云南省到這里幾千里地,你怎么來啦?”
英妹子激動得兩眼噙淚:“兵哥哥,找你找得好苦啊!從我們縣里查到我們省軍區,再查到你們省軍區,再查到你們縣,再查到你們學校。多少好心人幫我,才找到你!”
鄭德文感動地:“啊,英妹子,你受苦了,受苦了。大娘還好嗎?”
英妹子終于忍不住眼淚:“娘,娘已經沒了!”
鄭德文一驚:“啊!”
英妹子:“娘臨終前,一再交代我,說我孤苦伶仃,她不放心,要我一定要找到你。”
鄭德文出乎意料:“這……”
英妹子補充道:“娘說了,你是好人!要我一輩子都跟著你!”
鄭德文:“這……”
老李頭感動得忍不住了,插話:“這什么呀!姑娘千里迢迢投奔你,你能推辭嗎!”
英妹子期待地望著鄭德文,溫情地:“兵哥哥……”
張校長聽了鄭德文和英妹子陳述后,沉思不語,他顯然有所感動。他看了看英妹子,問道:“姑娘,你今年多大啦?”
英妹子:“19,過兩個月20了。”
張校長:“你帶身份證了嗎?”
英妹子:“帶了。”她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左一層右一層的布包,拿出身份證遞給張校長。想了想,她又取出一張信紙遞過去。
張校長看了看身份證,又看看信紙說:“啊,還有一張當地政府出具的結婚介紹信。”他反復看了看,點點頭,“德文啊,看來這姑娘是真心實意啊!”
鄭德文也很受感動又有點為難:“我……我家里窮。”
英妹子接過話來:“我娘說過,只要人好,窮,我不怕,我能干活!”
張校長爽朗大笑:“哈哈哈,聽了姑娘這話,德文,你還有什么可說的呢!真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啊!”
鄭德文:“可是……”
校長截斷他的話:“不存在可是!你今年24歲,也能成個家了!婚事我一手辦,我老頭子討杯喜酒喝!”
星期六晚上,乘著學生放假離校的時候,在張校長操辦下,倆人舉辦了婚禮。鄭德文原來居住的單身宿舍,布置成新房。三桌婚禮酒席已經結束,證婚人張校長余興未消,與幾個老師談笑著。
喝得醉醺醺的老李頭,踉踉蹌蹌地走來,一邊走,一邊喊著:“洞房在……我來鬧洞房,我來……”
張校長笑了:“老李,你多大年紀了,也來鬧年輕人的洞房!老不正經!”
老李頭斜著眼睛望了望張校長,反駁道:“校長,你……你說得不對!老話說‘成婚頭一晚,不分大小鬧洞房’,才顯得熱鬧嘛!”
這么一說,引得在場的人哈哈大笑。
英妹子從田間干活回來,背著娃娃大寶,正要喂豬,忽聽遠處傳來汽車聲,她停下活來,直起腰,興奮地眺望著。
車到門外,鄭德文停車。
英妹子迎上去:“鄭哥!”
鄭德文點點頭:“英妹子!”
英妹子:“鄭哥,今天你怎么有空回來的?”
英妹子:“今天下午校長要我到我們鄉政府辦個事。辦完了,我買了三袋豬飼料,順便捎回來。明天不就是星期六嗎。”隨后,又低聲地,“想你!”
英妹子臉上泛起幸福的紅暈:“我也是。”解下腰帶,將兒子塞給鄭德文,“給你寶貝兒子!”
鄭德文接過來,連親著大寶。
學生們過完假日紛紛返校,校門口,鄭德文陪著老李頭看護著學生進校。
突然,大門外不遠處傳來哀求聲:“哎喲!哎喲!別打了!別踢了!”
鄭德文立刻沖出去。
不遠的墻根處,幾個小青年圍著一個學生模樣的人打著踢著,被打者抱著頭,哀求著。
鄭德文疾步沖到跟前,大聲喊:“住手,不準打人!”
被打者抬頭一看,大喊:“鄭師傅,我是高三(1)班的袁小龍!”
幾個小青年中有個大個子,黑黃的臉,脖子上有顆痣。他瞪了鄭德文一眼,不屑地:“屙屎屙出個屎殼郎來,你算老幾?”
鄭德文嚴正地:“我不算老幾,但不準你們打學生!”
“黑痣”更露出兇相:“你出來打抱不平?先打你!”說著,一拳揮來。
鄭德文略一歪頭閃過,立即用右手抓住對方出拳的手腕,左手一把封住對方衣領,厲聲地:“真要武斗?”
“黑痣”大驚,知道碰上“硬茬子”了,立刻服軟:“不!不!”
鄭德文松手:“滾!”
“黑痣”手一揮,幾個“小兄弟”跟著跑了。
鄭德文彎腰想扶起袁小龍,可袁小龍卻癱靠著墻腳,疼得起不來。
鄭德文:“哪里疼?”
袁小龍:“腰很疼!疼死我了!”
鄭德文:“我去開車,送你去醫院!”
這時,張校長已趕到面前:“德文,快去開車!”又打起手機,“110,110,我是惠人中學,幾個小痞子來學校打學生!”
鄭德文開著小車,急馳著。
袁小龍和他的班主任李老師坐在車上,李老師扶著袁小龍,不讓他跌下來。
袁小龍側躺著,他汗珠粒粒,連聲呻吟:“疼,疼死我了!”
鄭德文背著袁小龍,由李老師扶著進了急診室,輕放在診斷床上,一個醫生連忙走到面前。
鄭德文:“醫生,請你看看!他是被打的。”
醫生對袁小龍看看、摸摸、捏捏:“住院,動手術!”
鄭德文急切地:“李老師,請你去給他掛個號,我在這看護著。”
李老師答應一聲走了,不一會兒,他又回來了:“鄭師傅,掛號室講住院治療,要預交住院費,起碼交兩千塊錢。我……手里錢不夠。”
鄭德文急了,和醫生商量:“大夫,你先給看病,我這就去取錢交費!”
醫生點點頭:“行,你快去。我先給病人打支‘杜冷丁’,減輕疼痛!”
鄭德文謝了醫生,匆匆出了急診室。
這時,張校長匆匆趕來:“怎么樣了,那個學生?”
鄭德文:“已送進急診室,我正要回去取住院費。”
張校長:“甭回去,我帶錢來了。我知道現在住院治病,要先預交費用。暫交三千,夠不夠?”
鄭德文高興地:“夠!夠!”
骨科張主任正帶著兩個年輕醫生進來會診,張校長等人在一邊。
片刻,張主任下了斷語:“從CT片子看,病人斷了兩根肋骨,急需做手術!”
一年輕醫生:“是要動手術。可張主任,剛才我去問了血庫,由于今天做了三次大手術,這種血型的血暫缺。”
鄭德文閃出來,一捋衣袖,“抽我的,我是O型!”
張主任:“肯定是O型?”
鄭德文:“肯定!我在部隊的時候,曾經三次給戰友輸過血!”
張主任:“那好,馬上做手術!王護士,快去手術室作準備!”他看了看張校長等人,“做手術是要簽字的。誰能簽字呢?”
張校長:“我簽!家長不在場,又耽誤不得。他是我的學生,我簽!”
張主任:“簽字要承擔責任的。”
張校長:“責任我承擔!”
張主任感動地:“好,好,你們都是好樣的!”
鄭德文和袁小龍父親陪護著袁小龍。
兩位警察進來,他們掏出警官證,對鄭德文展示一下。
警察甲:“你是鄭德文師傅吧?請您講講袁小龍被打的過程吧。”
鄭德文:“警官同志,請您直接問當事人吧。他手術動過兩天了,能講清楚了。”
警察乙:“能講話了?那袁小龍,你說吧。”說完,準備作筆錄。
袁小龍父親:“說吧,小龍,說全些!”
袁小龍咳嗽兩聲,說道:“我是惠人中學高三(1)班學生。上個星期天下午,我從家里來校,路過‘迷你游戲宮’門口,幾個人攔路,硬將我拉進去‘押寶’。不多一會兒,將父親給我的150伙食費輸掉了。爸,我喝口水。”
警察甲:“后來呢?你沒走嗎?”
袁小龍喝完水接著說:“他們不讓我走,硬塞給我二百塊錢牌子,硬要我再‘押寶’,扳本!我糊里糊涂又全輸掉了。他們叫我從家里偷錢還上,我沒依。所以這個星期天下午,我上學被他們攔住,逼我還錢,往死里打我,踢我!”
警察乙:“你認識那幾個打你的人嗎?”
袁小龍:“不認識。我從來沒跟他們有過來往!”
警察甲:“你仔細回憶一下,這伙人相貌上有沒有什么特征的?”
袁小龍想了想:“有。”
警察乙:“什么特征?”
袁小龍:“其中有個人臉較黑,脖子上有顆痣!”
警察甲向警察乙點了點頭:“又是黑痣老三!這家伙才放出來三個月!”
袁小龍父親插話:“警察啊,可不能放過這幫小痞子!”
警察乙:“老大爺,你放心,絕不放過這些危害社會,危害人民的害群之馬!”
警察甲:“我們回去后,把調查材料整理好上報,依法處理!”
袁小龍父親:“那好,那好呀!”
鄭德文正在宿舍掃地,有人敲門:“鄭師傅在嗎?”
鄭德文:“在!”連忙開門,原來是袁小龍。他忙說,“進來,進來,出院了?”
袁小龍點點頭:“昨天下午出院的”。
鄭德文高興:“那好,那好。咦,出院了,怎么不去上課?”
袁小龍沉默不語。
鄭德文莫名其妙:“怎么?有什么難處嗎?快講!
袁小龍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了:“鄭師傅,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可是……”
鄭德文:“可是什么?別磨磨嘰嘰的,講!”
袁小龍:“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我不打算念了!”
鄭德文一驚:“為什么?還有兩個多月就高考了,你不想考上大學!”
袁小龍點點頭:“一來,我已丟了一個多月的課,二來,我爸媽年紀大了,就是考上,將來也……我想現在出去打工,給爸媽減輕負擔。”
鄭德文虎起臉來:“你這是近視眼!鼠目寸光!”
袁小龍不語。
鄭德文緩了緩口氣,耐心地:“小龍,我打聽過,你在班里成績一直在前三名的。這次拉下不少課是不假,可一直是復習課。聽你們班主任老師說,去年市里舉辦機器人大賽創新構想,你還得過二等獎呢!”
袁小龍承認:“嗯。”
鄭德文一拍大腿:“多叫人羨慕!我要是你,拼命也得念下去!”
袁小龍被鼓起勁來了,可還有點猶豫:“我……”
鄭德文:“我什么我,你這個科學家苗子聽哥的話,猛踩油門沖過去!沖破黎明前的黑暗!”
袁小龍不禁熱血涌動:“聽哥的話!”
鄭德文舒心坦露地:“好!你若考上大學,哥每月寄五百元錢支援你,直到大學畢業!決不食言!”
學校“公布欄”上貼出紅雙喜榜。
(特寫)捷報:高三(1)班袁小龍同學錄取中國科技大學。
鄭德文路過此處,看了幾遍捷報,異常高興,不由地唱起黃梅戲《女駙馬》來:“為報李郎離家園,誰料英榜上中狀元!中……”
忽聽老李頭喊他:“鄭師傅,你來傳達室!”
鄭德文還邊走邊哼:“中狀元,著……”
老李頭一笑:“看你真是做夢討媳婦美得很哪!”停了一下,又催道,“快來呀!”
鄭德文進來,見袁小龍父子倆來了,地上還放著捆好腿的四只老母雞。
袁小龍:“鄭師傅,鄭哥,我錄取了!”
鄭德文高興地:“知道,知道!學校‘公布欄’上已貼大紅捷報了!”
袁小龍父親:“鄭師傅,要不是你再三鼓勵……我們鄉下人,不會講話,特送來幾只雞,表達表達心意!”
鄭德文直擺手:“不妥,不妥!你們的心意我收下,雞我一只也不要!”
袁小龍:“鄭哥,收下吧!”
鄭德文堅決拒絕:“我說不要就不要!大爺,回去將雞殺了給小龍補補身子,這幾個月他復習也夠辛苦的。拿回去,堅決不要!天快黑了,快回去吧!”
袁小龍父子倆互相看了看,只得提起雞。
袁小龍父親有些尷尬:“我們是真心實意的啊!”
鄭德文:“知道,知道。心意我領了!謝謝!小龍等一等。”他回到宿舍拿出五百塊錢,交給袁小龍,“拿著,本月份我就不寄了。”
淫雨菲菲。
鄭德文的車開到橋中段,忽見前面一塊大石頭擋路。“缺德!”他心里罵著,將車緩慢繞了過去,但馬上又停了下來,下了車去搬石頭。
他走到石頭面前,忽見一只黑狗蹲在旁嗅著,一片破席子卷著一個蠕動的東西。黑狗見人就跑了。鄭德文掀開破席子一看,一個光屁股娃娃躺在一塊破布上,兩只小手時而動著,肚臍上還敷著一塊紗布。他不容多想,立刻抱起娃娃進了駕駛室,放在副駕駛位子上解開棉襖,將娃娃裹進懷里。
鄭德文緩緩下車,急喊著:“英妹子,英妹子!”
英妹子忙開大門,應著:“哎!哎?鄭哥,你揣著什么東西呀?鼓鼓的。”
鄭德文邊進屋邊說:“進屋說,外邊挺冷的!”
英妹子關了門,好奇地:“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鄭德文一笑:“人!”
英妹子也一笑:“人?別逗了!”
鄭德文解開懷,一個小肉蛋似的娃娃現身出來:“快打開被窩捂著!”
英妹子立刻打開暖和和的被窩,將“小肉蛋”裹緊,問道:“鄭哥,從哪兒撿的?”
鄭德文喝了口水:“回來的路上,一會兒我再跟你細說。”
英妹子:“誰這么狠心,這是一條人命呀!鄭哥,你打算怎么辦呢?”
鄭德文:“我想,明天把這孩子送到派出所、民政局。如果他們不好接收,那我們就養著!怪可憐的。”
英妹子有點遲疑:“可我又已經有了呀。”
鄭德文不明白:“有什么?”
英妹子拍了他一下:“木瓜!我快一個多月沒來‘那個’了!”
鄭德文領悟了:“啊——這怎么辦呢?”
沉默。
過了一會兒,鄭德文提出這樣想法:“當下計劃生育抓得緊,兩個都不準生,三個更不行了!我想,你保住這個活的,打掉那個吧!”
英妹子猶豫:“打掉?”
鄭德文:“對,人生在世,自己生的和抱養的,都一樣的嘛!”
半天,英妹子終于表態:“行,我聽鄭哥的。”
鄭德文忽然想起一件事:“英妹子,我倆光顧說話了,這‘小肉蛋’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英妹子:“對,我看看。”她掀開被窩一瞅,又立刻捂上,“沒帶把子的!”
鄭德文:“那好呀!和大寶一起養著,一對小兄妹。”
英妹子仿佛想起什么,又俯身端詳著:“這孩子怎么一聲沒哭過呢?光眼睜得大大的!”
鄭德文也詳端著:“是呀,小臉紅紅的。”
英妹子:“不對頭!”她細摸了一下“小肉蛋”脖頸,驚訝地,“哎呀!勒著細繩子呢,是松緊帶子!”
鄭德文:“快,快拿剪子!”
兩口子非常細心地剪開松緊帶。不一會兒,“肉蛋子”的臉不像剛才憋得那么紅了,有了哭聲。
還是女人心更細,英妹子說道:“給她起個名字吧,不能老是叫她‘小肉蛋’。”
鄭德文被提醒:“對呀,應該有名字。我倆想想,起個什么名字。”
片刻,英妹子提議道:“我家有了大寶,叫她‘寶妹’吧,我們的一對兒女!”
不一會兒,這個叫‘寶妹’的小孩哭個不停。
鄭德文:“大概是餓了!”
英妹子:“我沒有奶了,沖牛奶給她喝吧。”
鄭德文趕緊忙了起來。
寶妹突然大哭。
鄭德文驚醒,拍拍她:“莫哭,莫哭,你把媽媽和哥哥都快吵醒了。”
英妹子睡眼蒙眬地出來:“這孩子怎么這么大嗓門哭呀!”
鄭德文被提醒,一摸寶妹額頭:“燙手,發熱了!”
英妹子摸摸:“是發熱!燒得還厲害呢!送醫院!”
鄭德文:“送!”
值班醫生立即用聽診器聽了聽,說:“看樣子,這孩子可能是急性肺炎,你們快去辦住院手續吧!”
鄭德文:“行。英妹子,你看好兩個孩子!”
窗口貼著:早上八點上班。
鄭德文急了,等著。忽見一個熟悉的人走來,他喊道:“張主任!”
張主任一愣:“啊,是你呀!鄭師傅,這么大早,你來干什么呀!”
鄭德文:“我來掛號,可是沒到掛號時間!”
張主任:“給誰看病?”
鄭德文:“給孩子!前天夜晚在公路大橋上撿的!”
張主任感動地:“好人,真是好人!走,我們到急診室看看!”
張主任:“韓醫生,該怎么治就快怎么治,掛號的事我負責。”
年輕醫生:“行。可小孩需要輸……”
鄭德文一捋袖子:“抽我的,O型!抽過幾次了。”
張主任:“抽吧,我負責!鄭師傅,小孩治好后,你打算怎么處置呢?”
鄭德文:“我和英妹子……我家屬,商量好了,已送過派出所、民政局了。他們不好處置,同意我們養著。”
英妹子:“好歹也是一條命呢!”
張主任:“韓醫生,聽到了吧,一家子好人啊!”
韓醫生也頗受感動:“我一定盡心!”
鄭德文又開車來到醫院門口,車停了,夫妻倆下了車。
正巧,張主任從醫院出來,碰個面對面。
鄭德文:“張主任,您好!”
張主任:“好,好。鄭師傅,又見面了!你倆來醫院干什么?”
鄭德文:“請問,婦產科在哪?”
張主任回頭一指:“在后樓。后樓第三層西邊,走到頭,拐個彎,第二個門就是。找婦產科干什么?”
鄭德文解釋道:“上頭同意我們將寶妹收養了,但不準再生。可英妹子懷孕了。”
英妹子不好意思地插話:“快兩個月了。”
鄭德文:“所以,為了保住寶妹,我帶英妹子來做人流。”
張主任點頭稱贊:“不簡單,不簡單,一家子好人!真像電視劇《渴望》式的家庭!”
鄭德文在用水龍頭給車沖洗。
張校長從教學樓緩慢下來,來到車前,說:“德文,你在沖洗車呀!”
鄭德文:“對。校長,要用車嗎?”
張校長:“用,到醫院去。我去眼科找胡主任,問他何時安排我的白內障手術。這兩天,我的眼更模糊了。”
鄭德文停止沖洗:“行。”扶著張校長上車了。
張校長一只腳剛踏進車,又縮了回來,“啊,我想起來了,就診卡忘在辦公室里了。你等著,我回去拿!”
鄭德文:“不著急,你慢慢走。”
看著張校長離開,鄭德文又開始洗車,他洗了一會兒,見張校長還沒來,便用抹布擦了擦車頭,上了車,把車往后面倒一倒。忽聽,“哎呀!”一聲,神差鬼使似的,張校長倒在車后面場地上。
鄭德文連忙停車,下車。
到車后面一看,張校長口吐血沫,鄭德文嚇壞了,連忙抱起張校長:“校長!校長!”見無回音,他又大聲喊,“老李頭,快打120!”
手術室走廊上,張校長家屬楊老師坐在椅子上,兩位女教師坐在旁邊攙扶著。她焦急地盯著手術室大門,鄭德文釘似地直立,也死盯著大門。
一位醫生開了大門,神色凝重地宣布:“對不起,給校長準備后事吧!我們盡力了!”隨后,逝者被推了出來。
楊老師猛地一站,又倒下去了,失去知覺。
鄭德文緊跟遺體,哭著連打自己嘴巴:“校長!校長!”
英妹子背著寶妹,拉著大寶站在拘留室鐵柵欄前,她淚眼望著鄭德文,默默無語。
過了一會兒,鄭德文打破寂寞:“英妹子,注意身體,帶好孩子。”
英妹子點點頭。
鄭德文后悔地:“有錢難買后悔藥,我腸子都悔青了!我當時怎么沒看看車后頭呢!”
英妹子安慰地:“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鄭德文緩緩地說:“我在這里想了幾個鐘頭,有點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英妹子:“嗯。”
鄭德文:“我想把叔留給我們的三間房子賣了,賣的錢全部作賠償。錢不夠,我出去掙錢再賠,直到賠清!”
英妹子:“那我們娘仨住哪里?”
鄭德文:“我想到過。家里有彩鋼瓦蓋的那三小間豬圈。豬不喂了,打掃打掃暫時棲身。”
英妹子默然,少頃,她為難地說:“急賣,哪有買主呢?”
鄭德文:“有。村東頭王老大家,去年他就提出買房的事,我當時沒同意。你回去把我的意思跟他通個氣,準行。”
英妹子:“那……我聽鄭哥的。”
張校長出殯了。
教育局部分領導和全校師生分列校內主干道兩旁,手持素花,沉痛送行。
學校大門外一邊,楊老師坐在椅子上,由兩位女教師扶著,她欲哭無淚,只是嘴里喃喃地:“老頭子,老頭子,走好,走好……”
鄭德文全身披孝,手捧燒紙火盆,背插幡條,淚流滿面地跪在靈桌前。
一旁,兩名看守所警察注視著鄭德文。
哀樂響起,送葬車發動了。
一陣鞭炮響,鄭德文摔了燒紙火盒,上了卡車,手捧張校長遺像,站在車廂最前面。
楊老師仍有兩位女教師攙扶著,步履艱難地走到拘留室鐵柵欄面前。
鄭德文一見,立刻下跪:“楊老師,我……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張校長!我后悔……后悔死了!”
楊老師嘆了口氣:“德文呀,你……哎!你叫我說什么好呢!你倒車的時候,你怎不往后看看呢!”
鄭德文長跪:“我的錯!我的罪!你老人家提什么賠償條件,我都接受!”
楊老師一怔:“賠償?一個活活的人走了,你拿什么賠償?”
鄭德文低聲地:“我和我家屬商量好了,先賣掉住的房子,賠償一部分。”
楊老師一驚:“賣住房,那你老婆孩子住哪里?”
鄭德文:“暫時住在豬圈,把豬賣掉。”
楊老師生氣了:“胡鬧!別說我了,校長在天之靈能看她娘仨個睡豬圈嗎?我要兩個賠償錢干什么?不準賣!”
鄭德文低聲地:“可能已經賣了!”
楊老師重復一句:“不準賣!”想了想,作出人們料想不到的決定,“我到你家看看去!”
兩位女教師阻攔著:“楊老師,你身子骨要緊呀!過兩天再去吧!”
楊老師:“不去來不及了!”
英妹子低頭打掃豬圈,豬已被拴在外面,兩個孩子在旁玩耍。
一輛出租車開過來停下,楊老師被女教師攙扶下車。
楊老師喊道:“英妹子!”
英妹子抬頭一看:“啊,楊老師!”隨即放下掃把,出來,“你老身子骨不好,怎么來啦!”
楊老師單刀直入:“聽說你和德文把住房賣了?賣多少錢?”
英妹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叫過來兩個孩子:“叫奶奶!”
大寶爽朗地:“奶奶!”
寶妹學著哥哥的話,喃喃叫道:“奶……奶奶!”
楊老師答道:“哎!”慈祥地看著孩子,摸摸孩子小臉。
英妹子:“賣了三萬五千塊錢,準備今天下午送給您。”
楊老師:“胡鬧!再多錢也不能讓老校長回來了!你想一想,為了兩個錢,我能忍心讓你娘仨住豬圈嗎!不賣!把錢退掉!”
英妹子:“退不掉了,今天天未亮人家就搬家了!”
楊老師不解地:“天不亮就搬家?”
英妹子:“是的。這里農村搬家有個討吉利的風俗,天亮前搬家,越走前程越亮堂。”
楊老師不語,兩手拉兩個孩子思考著。片刻,她作出決斷:“退不掉賣房錢就算了,留著將來培養孩子吧。你也搬家!”
英妹子驚訝地:“我也搬家?”
楊老師:“搬,搬到學校我住的地方。快收拾家當,下午我雇大卡車來運東西!”
英妹子:“我在學校能干什么呢!”
楊老師:“打掃衛生!”
鄭德文開的小車停在園陵小廣場上,英妹子扶著楊老師下車。
墓地處于小半山坡,鄭德文背著楊老師,英妹子牽著兩個孩子,一步步地上去。
在張校長墓前擺好祭品,鄭德文領著全家三叩首。楊老師坐在地上,欲哭無淚,只是低聲重復著:“老頭子,你走了整整40天了,我來看你了!我來看你了……”
鄭德文長跪不起,淚流滿面。英妹子燒著紙錢,兩個孩子似乎受了感染似地,起來又跪下,站起來又跪下……
好半天,楊老師發話了:“德文起來,節哀吧!”
鄭德文:“我很后悔!當初我要……”
楊老師:“校長已經走了,再后悔有什么用呢?記住教訓吧!”停了一下,她又說道,“德文啊,我看你忠厚能干。你要不嫌棄,做我的干兒子吧!”
鄭德文還沒開口,英妹子倒搶了先:“行,娘!大寶、寶妹,快給奶奶磕個頭!”
這是一幢兩層小樓。客廳整潔,樸素,迎面供桌上,擺著張校長遺像。
楊老師坐在供桌旁邊,說:“德文,今晚找你們來,是想與你們商量一件事。”
鄭德文:“娘,只要我能做的!”
楊老師:“這件事呢,我思索了很久很久。”
英妹子:“你發話吧。”
楊老師:“德文,我想把學校交給你管理,愿意不?”
鄭德文出乎意料,猶豫地:“我管理學校?”
楊老師:“是的。我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校長走后,我感覺身子骨越來越不行了。你年輕力壯,做事敢擔當,能承辦校長留下的事業。”
鄭德文:“可我一無學歷,二無文憑,從來沒有教過課,從來沒有管理過學校!”
楊老師鼓勵地:“沒關系,干中學,學中干嘛!教育界有句老話,世上第一個大學教授就沒有上過大學。”停了一下,又說,“校長一輩子鐘愛教育。過去,有幾次上級要調他去行政部門工作,他都謝絕了。德文,不能把他像愛護眼珠子一樣的事業給廢掉了呀!”
鄭德文還是有點疑慮:“校長女兒在美國,她以后會不會……”
楊老師:“她管不著!她在美國嫁了個美國男人,自己也入了美國國籍。自從他老子與她媽離婚后,她就和校長不來往了。出事后我打了幾次電話,要她趕快回來見她老子最后一面,她都沒回話!”
鄭德文點了點頭:“這大姐也太狠心了。學校是個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我怕我磨小壓不動麩呀!”
楊老師:“那倒沒關系,明天下午開教工大會,我當眾宣布。把你扶上馬,我還要送你一程!還給你掌一陣子舵呢!”
英妹子很感動,催著:“鄭哥,娘推舉你,你還磨嘰什么呢!”
鄭德文:“好!”
教室里正在開例行的全校教職工大會。
楊老師作了正式宣布:“各位領導,老師和職工們,經過反復認真的考慮,為了辦好學校,保住老校長生前樹立的這所民辦中學旗幟,我決定推薦鄭德文同志為副校長,協助我負責學校工作。希望大家幫助他,支持他!”
臺下一片掌聲。
楊老師正在辦公,忽然眼睛一黑,一頭栽下椅子,摔在地上。一會兒,她才清醒過來,艱難地爬到門前,敲著門,微弱地求救:“來人,來人!”
鄭德文在聽語文教學公開課。
忽然,一個學生推開門:“鄭校長,楊校長摔倒了!”
鄭德文立刻起身:“在哪里?”
學生:“校長室!”
鄭德文向講課教師歉意地點點頭,立刻出去。
鄭德文跑了進來,大聲地喊道:“娘!”
楊老師歪頭看了看他,指了指右股下面:“疼!”
鄭德文立刻抱起楊老師:“娘,我送你上醫院!”對一旁的幾名教師說,“快,喊一下我媳婦,叫她跟我們一起去醫院。”
一名女教師跑了出去,鄭德文同幾名教師將楊老師抬出校長室。
骨科病房里,張主任帶著醫護人員進來。
張主任指著CT片子,對鄭德文說:“德文,你看這位楊老師的髖部摔斷了。”
鄭德文:“怎么治?”
張主任:“動手術!家屬來了沒有?要簽字的。”
鄭德文:“我簽字。”
張主任懷疑地:“你是她……”
鄭德文很干脆地:“兒子!”
張主任愣了,想了想:“我明白了。行,你來辦公室簽字。”
鄭德文跟著張主任他們出去了。英妹子帶著孩子留在病房,兩個孩子望著楊老師,天真無邪地看著。
大寶:“奶奶疼嗎?”
楊老師勉強地露一下笑容,不語。
寶妹望了望哥哥,天真地:“不疼,奶奶不疼了!”
鄭德文進來:“我買了餛飩。”
英妹子:“太好了,趁熱。楊老師,咱們吃飯。”開始喂楊老師吃飯。
剛吃兩口,楊老師突然地:“我……我要解小便。”
英妹子對鄭德文說:“鄭哥,你帶孩子到醫院食堂買吃的吧,回來給我捎點就行了。”
鄭德文帶著孩子走后,英妹子從病床底下拿出便盆,塞進被窩里,片刻,英妹子拿出便盆,送進衛生間倒掉沖洗后,又回來喂楊老師吃飯。
英妹子:“楊老師,咱們吃飯。”
吃了幾口后,楊老師又提出:“真不好意思,我要解大便。”
英妹子又立刻將便盆塞進被窩:“解吧。”
楊老師過意不去地:“英妹子,麻煩你了!”
英妹子平靜地:“娘,下人服侍上人,應該的。”
字幕:半年后。
楊老師突然“哎呦”一聲,接著呻吟起來。
鄭德文、英妹子立刻走進內房。
鄭德文打開日光燈,急切地:“娘,你怎么啦?”
楊老師指指右腹下:“疼!突然疼起來不止呢!”
英妹子:“鄭哥,你將娘送進醫院吧!天亮后,我服侍好孩子,也去醫院。”
鄭德文:“就這樣。娘,我抱你。”將楊老師抱起。
鄭德文將楊老師抱上車,車發動了,鄭德文叫道:“老李頭,快起來,我送娘進醫院!”
老李頭開了大門,望著鄭德文開出的小車,不禁感慨地自語道:“唉,樹老生蟲,人老生病,虧有這個好干兒子!”
張主任進來:“楊老師好些了嘛?”
楊老師:“剛才打了一針‘杜冷丁’,不太疼了。”
張主任應付地:“不疼就好,睡一會吧。”隨手拽拽鄭德文衣襟。
鄭德文明白,跟著張主任出了病房。
張主任鄭重地說道:“德文,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啊!”
鄭德文頭皮一炸:“怎么?”
張主任:“我剛跟主治醫生一道去CT室看看,楊老師片子很不好。是肝癌,晚期。據主治醫師判斷,最多不能撐過三個月!”
鄭德文:“不能想盡辦法治好嗎?”
張主任:“肝癌俗稱癌之王,一旦發作大都是到了晚期。按目前醫療水平,對絕大多數患者都是回天乏術的!”
鄭德文搔搔頭,急急地:“這怎么辦呢?這怎么辦呢?”
張主任嘆了口氣:“沒辦法,頂多打打‘杜冷丁’,暫時減輕疼痛。”
楊老師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進入了彌留之際。
鄭德文夫妻跪在床邊,部分學校領導和教師,也圍在床邊站立著,含淚守護。
忽然,楊老師嘴唇微動著:“德文。”
鄭德文跪前半步,緊握楊老師的手:“娘,兒子在這里。”
楊老師艱難地睜開眼睛,指了指枕頭。
鄭德文會意了,手伸到她枕下,摸出一封信。拆開信封,拿出信紙,上面寫著“遺囑”。
楊老師畫外音:“我走后,學校一切財產全部歸鄭德文夫妻繼承,他人不得干涉。德文我兒要繼承校長和我的心愿,永遠辦好學校、發展學校。”
鄭德文眼含熱淚,俯身將嘴貼著楊老師耳朵:“娘,你放心,我永遠聽你的!”
鄭德文正在教學樓上例行巡視上課情況,老李頭匆匆上來:“鄭校長,傳達室里來人找你!”
鄭德文:“什么人?看你緊張的。”
老李頭:“不認識。一個中國女人,一個人高馬大的洋人。”
鄭德文:“啊?”隨即下樓。
鄭德文進來:“您好!你們是……”
中國女人:“OK!我先自我介紹:我是張校長的女兒,他是我的丈夫,美國人。”
洋人走前一步,大聲打著招呼:“哈啰!”接著講起英語。
張校長女兒:“我來翻譯一下,他說您好!他說他叫艾立得·保羅,是美國舊金山有名律師,精通法律。”
鄭德文有禮貌地招乎著:“請到樓上會客室去吧。”
三個人分別坐下。
鄭德文:“張大姐,請問……”
張校長女兒立刻打斷:“請不要套近乎!我已加入美國籍,叫我MISS張好了!”
鄭德文平靜地:“那好。請問你們有什么需要幫助嗎?我樂意幫助。”
張校長女兒:“單刀直入吧。這次特意來中國找你,就是要和你談談我父親財產繼承的事。我是張校長女兒,直系親屬,有權完全繼承!”
鄭德文:“那好,請你也繼承老校長的遺愿,回來主辦這個學校。”
張校長女兒不屑地:“我才不辦呢!我要全部賣掉它,將資金帶美國去!當然,你對這個學校還是有貢獻的,學校賣了后,可以考慮適當給你一點報酬!”
鄭德文笑了笑:“學校要永遠辦下去,是不能賣的,這是老校長夫妻的遺愿。再說,據我所知老校長創辦這個學校,你是沒有貢獻的。”
張校長女兒:“不管貢獻不貢獻,我畢竟是校長親生女兒,血總是濃于水的!”
鄭德文:“既然這樣說,請問20多年來,你回來看望過你父親嗎?老校長出事后,打了三次電話,請你回來見最后一面,你來了嗎?”
張校長女兒支吾著:“那……那是我業務忙!”
鄭德文:“那我娘……楊老師病危時,我打了幾次電話,你回過一次話嗎?”
張校長女兒:“那不是我生母,我沒有這個法定義務!”
鄭德文:“既然如此,對不起,請你看看這個東西。”他從櫥窗里取出楊老師遺囑(復印件)遞給對方。
張校長女兒接過來看了,一愣。遞給洋人,兩人用英語交流一陣。
最后,張校長女兒作了這樣表態:“我丈夫認為這個遺囑沒有法律效力。我們回美國后準備準備,以后法庭上見!”說完起身,“拜拜!”
鄭德文送到門口不卑不亢:“悉聽尊便,拜拜!”
主干道旁,玫瑰花盛開,鄭德文用小鏟子正在給花圃除草。
老李頭來了:“鄭校長,有人找!一男一女。”
鄭德文:“又是上次那兩個?”
老李頭笑了:“不是!這次是標標準準中國人。”
一對中年男女在等著。
鄭德文進來后,倆人立刻起來:“鄭校長!”
鄭德文招呼著:“坐,坐,有事找我?”
男的:“這里……這里說話不方便。”
女的:“是呀!
鄭德文:“那好,請跟我去二樓會客室。”
三人進來,鄭德文讓座,泡茶后坐下來。
鄭德文:“請問兩位有什么事?咱們來個巷子里扛竹竿直來直去!”
男的呷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鄭校長,四年前你在公路大橋那里撿個嬰兒吧?”
鄭德文:“是的。通過縣民政局批準,我養著呢!”
女的趁機奉承:“鄭校長呀,這事傳遍了,誰都稱贊你是大好人!”
男的:“是這么回事,扔掉孩子的那家,現在后悔不已。托我們倆做個中間人,說合說合。讓她家也能常來看看孩子,今后兩家共養著,怎么樣?”
鄭德文明確拒絕:“不怎么樣!把孩子扔在陰雨天的公路上,不是凍餓死,也是被狗咬死,或者被車輪碾死!太缺德了!”
女的附和著:“是有點。不過……”
男的:“那么你看我倆怎么回話呢,鄭校長?”
鄭德文明確地:“你就告訴那家,孩子正在健康成長。真是愛孩子,就不要干擾她,影響她。我們供她讀書上學,待她長大了,有理智了,她要認那家,我們不干涉。”
忽然,大寶兄妹倆跑了進來。
寶妹一頭倒在鄭德文懷里,撒嬌地告狀:“爸爸,哥哥不帶我玩!”
大寶辯解著:“帶,怎么不帶!她跑不動!”
寶妹噘噘嘴:“就是不帶,就是不帶!爸爸,打哥哥屁股,打哥哥屁股!”
鄭德文微笑:“帶!哥哥好好帶妹妹玩!”
寶妹親了鄭德文一口,狀告勝了,笑著跟哥哥出門玩了。
男女兩人見此情景,對看一下,沉默。
鄭德文詢問著:“就這樣傳達,怎么樣,二位?”
男的:“鄭校長話在理,我們回去如實傳達吧。”
女的:“我們回去還告訴那家,今后再不要找人來干擾了!”
鄭德文:“謝謝二位!謝謝二位!”
鄭德文失眠了,他推醒英妹子:“睡著了?”
英妹子打了個哈欠:“你翻來覆去的,我能睡沉嗎?”
鄭德文:“那好,我跟你商量一件事,這事我考慮很久了。”
英妹子翻過身來,臉對著鄭德文:“講。”
鄭德文:“你看,現代科學技術不斷發展,教育觀念不斷更新,我這個沒有喝過多少墨水的人來辦學校,好比拉來黃牛當馬騎,實在力不從心啊!”
英妹子:“是的。我也看出來,你成天累得夠嗆啊!”
鄭德文:“再苦再累我都不說孬話,可辦教育不能單憑苦和累啊!”
英妹子:“依你,怎么辦呢?”
鄭德文:“我曾征求過一些員工意見,有的光同意沒妙招,還有的出爛招。”
英妹子:“誰?什么爛招?”
鄭德文:“是老李頭,他建議我干脆把學校賣掉,搞兩個現錢!你說是不是爛招!”
英妹子:“是爛招,不能走那步棋。人在走,天在看,真走那一步,對不起校長二位老人在天之靈!”
鄭德文:“是的,一定要把學校辦下去,發展下去。我想把學校全部捐給國家,讓上級派能人來主持學校工作,學校準能健健康康辦下去!”
英妹子不吭聲,半天,她終于表態:“我聽鄭哥的。我們也有兩只手,自己種的糧食自己吃才更香!”
鄭德文忍不住親了對方一口:“你真是我志同道合的好妹子!”
英妹子也忍不住回親對方一口:“你是我的好大哥哥!”
學校舉行新學年開學典禮。
秋高氣爽,操場上坐滿師生,主席臺上坐著有關縣領導和教育局領導。鄭德文夫妻也端坐在臺上一側。
教育局長正在講話:“現在,我宣布,經鄭德文同志申請和縣市有關部門批準,從今天起,惠人中學由民辦改為公辦,為了不忘當年的創辦者張校長夫妻,決定學校為雙校名即,‘縣第七中學、惠人中學!”
臺下掌聲雷動。
教育局長繼續宣布:“另外,我還宣布,經局里上報,縣市有關部門核定批準,鄭德文同志為學校總務主任,英妹子同志為學校職工!”
臺下又是一片掌聲。
字幕:兩年后。
暑假,鄭德文照例正在看護學校。
校外進來兩個年輕人,袁小龍和另一個陌生人。
鄭德文一眼認出了袁小龍,馬上熱情地迎了上去:“袁小龍!”
袁小龍緊緊握住鄭德文的手:“鄭師傅!”
鄭德文:“小龍,你畢業了,現在在什么地方高就?”
袁小龍:“沒高就。我畢業后,國家繼續培養我,我現在在美國麻省理工學院讀研究生。”
鄭德文高興地:“好哇,有出息!我倆光顧說話,把這位客人忘在一邊了!”
袁小龍:“介紹一下,這位是新華社記者李同志,是我在回國途中認識的。聽了我對你的介紹后,李記者執意要和我同來,采訪你。”
鄭德文直擺手:“凡人小事,凡人小事,不值得采訪!”
李記者:“鄭主任不要謙虛了。縣委宣傳部的同志也介紹過你,雖是一般人,可辦的事不一般!而且多年來一直做好事,難得!”
袁小龍:“是啊,沒有鄭師傅、鄭哥,很難有我的今天!”
鄭德文仍擺手:“沒什么!”忽然,他一轉話題,“小龍,再畢業后,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辦?”
袁小龍:“畢業后,我打算留在美國,做導師助手,研究無人機,國內無人機研究上馬了,我立刻回來!”
鄭德文:“好!這就叫位卑什么來?”
李記者:“位卑未敢忘憂國!”
鄭德文:“對!我早就說過你是科學苗子,將來會為國家大干一場的!”
鄭德文正在看一則從美國發來的微信。
“鄭先生,您好!看了《人民日報》海外版的一篇文章《中國普通百姓中的一位好人》,我們很受感動。現決定,永遠放棄學校財產繼承權,另捐出五萬美金,以資辦學。”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