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色彩的角度淺析文化的形成與傳播及其在對外漢語中的啟示

■吳燕汝/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一、文化的形成

世界文化多種多樣，有了絢爛的文化我們得以領略世間的美好風光。色彩作為文化的一部分，與文化密不可分。下面我們將從地理環境、社會政治制度、經濟基礎三個方面去考慮文化的形成，并分別以色彩為例用孟德斯鳩的地理環境決定論、共享現實理論中的關系社會調節假說、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去解釋這三個方面。

(一)地理環境的影響

有句老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或許這也簡單地解釋了我們以下要描述的內容。人出生在哪一個環境之下，是自己不能左右的。文化的差異或許就有這部分因素的影響。

孟德斯鳩曾經提出過“地理環境決定論”，該理論是指地理環境是影響人們心理、文化差異的重要因素，除此之外氣候、土壤等因素也會作用于制度、文化方面。從該理論提出開始，它就備受爭議，有人認為它關注地理自然環境的方面可以使人們更加尊重自然，有人認為它片面單一。不過我們在這一節中暫時先討論它提出的環境造成了文化差異的這一觀點。

開始內容之前，我們要先談談色彩的例子?！叭摗弊鳛橐环N色彩理論廣為人知。它主要探討人類共同的三類視錐細胞，這三種細胞對紅綠藍三種顏色特別敏感，當不同波長的光刺激細胞時，它們會將信息傳入大腦并使我們產生各種顏色的感覺。這告訴我們，通常正常的人類都具有這種色彩生理機制，對于色彩有些共同感覺。比如，色彩的溫度感給多數人帶來的感受是一樣的，人們會覺得以橘色為中心的暖色系給人溫暖的感覺，靠近橘色的顏色會讓人溫暖，以青色為中心的冷色系給人冷酷的感覺，靠近青色的顏色讓人寒冷。也就是說像紅綠藍三種視錐細胞、顏色的溫度感、顏色的距離感等東西對于人類是共同的，我們具有一套共同的生理機制，無法改變，就像最初的人類無法改變自己所在的環境，這是客觀因素決定的事實。

中華傳統文化崇尚黃色。黃色在我國古代是大地及日光之色，是道教、佛教以及儒家思想中地位最高的色彩，在相當長時期內是帝王專用色，是封建階級中央集權的象征色①。溫暖濕潤的氣候環境給予祖先適合農耕的自然基礎。黃色在先輩眼里是土地的顏色，深受農耕文化影響的我們看重土地，土地對于我們而言是能養育中華兒女的“母親”，這是受地理環境影響形成的認知觀念。我們把黃色這種本來沒有意義的顏色賦予了一些美好的含義，比如我們說自己是“炎黃子孫”，還把母親河稱為“黃河”。這是由地理環境而逐漸形成的文化觀念。

西方文化中藍色和白色是美好的顏色，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和他們所處的地理環境相聯系。首先看藍色。西方文化的起源是古希臘羅馬，一片水的世界。歐洲位于亞歐大陸西側，三面環海，他們的文明屬于大海文明。由于人眼看到的海水是藍色，天空的顏色是藍色，藍色引發了人們無限的遐想，因此西方國家的人普遍認為藍色是美好的。再者看白色。白色在西方的婚禮上經常出現，新娘的婚紗基本都是白色的。白色的美好含義似乎來源于西方人對石頭（特別是大理石）的喜愛。對于白色人種的歐洲人來說，沒有再比大理石更潔白的顏色了，這已成了他們的傳統觀念②。這似乎也是周圍環境所引發的文化觀念。

按照孟德斯鳩提出的“地理環境決定論”的觀點，不同的地理環境使不同的人們形成了不同的文化。中國地域遼闊，土地肥沃，這使我們形成了農耕文化，在這種文化基礎上，形成了對土地的熱愛，對黃色的尊敬，在祖先們的眼中農耕的地位遠高于工商業，不管是我們的古代傳說中提到的“嫘祖養蠶”“神農嘗百草播五谷”，還是文學作品《詩經》中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和農耕主題文化緊密相連。但是西方文明所處的環境不同，由于環境的客觀限制，他們所能得到的資源有限，于是通過航海向外擴張的形式就在這種基礎上形成，因此也就造成了工商業在西方文化中的地位。人們可以通過工商業進行物品交換買賣，實現他們生活需求的滿足。

孟德斯鳩的理論背景是法國封建主義衰落的時期，這個理論在當時具有很大意義。但我們必須意識到“地理決定論”有一定缺陷。我們無法否認地理等相關因素對文化制度的形成有積極作用，但如果片面地認為文化只由環境引起，這種觀點未免太過絕對。

(二)社會政治制度的影響

前面我們已談到，中西方文化存在的地理環境截然不同，比較之下，中國的地理環境相對封閉，西方相對開放。在這種環境下我們形成了家國天下的思維模式、以血緣為紐帶的的宗法制度、和君主專制的集權機制。西方則由于地理的限制及客觀條件形成了城邦制度和相對民主的機制。

古時的帝王身穿黃色的龍袍，坐黃色龍椅，黃色是帝王之家的象征，皇族的標志，因此普通的老百姓是不能輕易地擁有帶有黃色這個顏色的物品的③。由于“黃色”在皇家使用，讓中國人在傳統上對黃色有敬畏之情。這和前面所談到過的因為黃色與土地相關而使人產生的親切之感不同。這種黃色代表尊貴的文化是社會政治制度而引起。又如黑色?！昂凇弊鳛轭伾~是一種良田象征，它不僅直觀地反映土壤的質量，而且反映出土壤的地理分布與優良特性的形成④。黑色在傳統意識中由于與良田有關，也是一種好的顏色。在古代的社會制度影響下，君王們一向看重祭祀?！端吹洹分兴醇漓胩┥街?，“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鄭玄注：“帛必三者，高陽氏后用赤繒，高辛氏后用黑繒，其余諸侯皆用白繒⑤?！边@也是社會制度影響下的文化的一種體現。

這一部分的例子我們可以用共享現實理論中的關系社會調節假說去分析。共享現實指的是個體通過人際溝通，獲得的對共同經驗的感知⑥。它由關系動機和認知動機所引起。關系動機簡單來說就是人們為了維護社會關系而引起的心理動機；認知動機簡單來說就是理解自我及所在環境的動機。共享現實理論之下有一個關系社會調節假說，這個假說是指一般人都有維護社會關系的心理愿望或者說心理動機，當這種關系動機非常強烈的時候，我們可能會根據對方的看法去改變我們自己對某物的看法。比如我們上文中提到的中國皇室對“黃”、“黑”的崇敬之情。這個案例就可以用關系社會調節假說來分析。由于老百姓臣服于皇權之下，他們必須迎合這個社會的主流觀點，也就是贊賞“黃色”“黑色”的傾向，從而期待維護社會關系，安穩生活。

古希臘羅馬城邦社會結構，就其基本特點而言應是以公民為核心所建立的等級制，一般分為公民、自由民和奴隸三個等級⑦。城邦這種相對獨立的社會制度導致西方人對于血緣關系沒有中國社會那樣看重。傳統的城邦社會中經常有戰爭的出現，《致少年》中曾經寫到“斯巴達人身穿紫色外衣，要么是為了用耀眼的色彩嚇跑敵人， 要么是受傷時不至于被發現， 因為衣服的顏色像鮮血。”這種對于“紫色”的使用也是文化的一種體現。

社會制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文化形成和產生。中國祖先過著群居式的生活，因此血緣關系成為構建社會制度的基礎。中國古代非常贊同“家國同構”的觀點，因此國家的事物必對小家庭產生影響。因此如果從共享現實理論的角度出發，似乎中國人愿意維護社會關系的動機會更強烈。如果國家崇尚黃色、黑色，那百姓們也對這些顏色帶上了不同的看法，從而使自己和別人都擁有這樣的共享現實。另外，根據文獻記載，基于社會宗法制度，在周代就已經產生用顏色來區分等級的文化。這是一種文化形成的模式，也是傳統家天下制度影響的結果。西方政治文明起源于地中海，環境與中國不同，為了生活，先民們要出海進行工商貿易，相較而言，他們就具有向外擴張性。社會制度就不那么強調“家天下”，凝聚力就沒有那么強烈，或許別人對某事的看法不會引起自身看法的改變，因此他們的文化中就多了一分開放自由平等的概念。

(三)經濟基礎的影響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文化作為一種相對抽象的上層建筑必然受到經濟的影響。我國古代經濟的基本模式是農耕自然經濟，強調自給自足的農耕生活。而西方封建社會最具代表性的自然經濟單位則是領土莊園。

中國人喜歡紅色，在很多喜慶的場合都會使用紅色。紅色在傳統觀念中是太陽和火的象征，人們在掌握了生火的技巧以后改變了原本的生活狀況，生活條件明顯改善，可以利用火制造很多東西，發展了農耕經濟，因此促進了喜愛紅色的獨特文化的形成。

上面的例子可以用需要層次理論來解釋。馬斯洛認為人有五種基本的需要：生存、安全、歸屬和愛、尊重和自我實現的需要。我們的祖先掌握了生火的技能，這項技能幫助他們制造器物、制作食物，滿足他們基本生存需要，在這些需要得以滿足的基礎上，我們才可追求高層次的需要，才可形成例如喜愛紅色的文化。

西方文化中也有類似顏色的案例。由于美元的顏色是綠色的，因此有時綠色在美國也能表示“錢財、有經濟實力等意思。”比如“In American political elections the candidates that win are usually the one who have green power backing them.”這句話中的“green綠色”就代表有財力的意思。錢財可以滿足人們生活的基本需要，形成相關的文化，因此經濟基礎和文化的形成也有一定的聯系。

二、文化的傳播

傳播的歷史是非常久遠的，我們甚至可以說傳播行為伴隨著人類的發展。簡單地說，傳播就是信息的傳播和接受⑧。文化是人類的歷史進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隨著人們互相交流互相交際的過程，也產生了文化的傳播。

文化傳播是指某種文化或這種文化的部分因素從一個社會傳播到另一個社會、從一地傳播到另一地，又稱文化擴散，是基本的文化過程之一，也是不同社會、不同文化之間聯系、交往的重要形式⑨。溝通渠道的發展、文化自身的可傳播性等因素都可以促進文化的傳播。下面我們將從這兩方面出發去討論文化的傳播，并分別用傳播學中的使用與滿足理論、5W模式理論進行簡單分析。

(一)溝通渠道的發展

以往文化傳播依靠的是人際傳播方式，但新媒體時代的到來使得文化傳播更加大眾化。全球化時代，電子化、網絡化已成為一種主導，日常生活越發離不開網絡，借助網絡，我們也很好地進行過文化傳播。

蘋果公司的產品在全世界使用頻率非常高。蘋果官網背景主色調都是黑白灰，這主要從頁面背景、產品圖片背景、網站導航及網頁文字上反映出來。蘋果的產品外觀色彩以黑白灰色為主，并配以金屬材質的外殼。此時的黑白灰讓人感覺大氣、簡約。這種通過電子產品的推銷而實現的關于顏色含義的推廣也應屬于文化傳播。

如果用理論分析，我們想到傳播學中的“使用與滿足理論”。它把受眾看作有特定需求的個人，把他們的媒介接觸過程看作基于特定需求動機使用媒介，從而使需求得到滿足的過程。那么在文化傳播這方面，基于溝通渠道的發展，我們可以這樣考慮：人們有了解不同文化的需要，加之了解文化的渠道越來越豐富，于是我們得以了解更多的文化，比如上面提到的蘋果公司，然后我們通過這種方式得到了滿足，達到了交流的目的。

因此溝通渠道的發展、使用使人們的需要得到滿足，從而更好地促進文化的傳播。

(二)文化自身的可傳播性

文化自身的可傳播性也是促進文化傳播的一個因素。這里我們考慮用傳播學的5W模式來解釋。5W分別指whosays whatin what channel o whomwith what effects.這一模式把傳播的過程寫的非常清楚。如果我們站在運用這個模式去看文化的傳播，我們可以這樣思考：who指的是某一種文化，say what 是傳播的內容，也就是文化差異的內容，in what channel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各種渠道，to whom 是指另一種文化，with what effects是指文化產生的各種影響。文化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可傳播性，從而使更多異文化的人們了解到傳播的這種文化。

西方的海洋文明由于各種客觀因素造成的一種開放、自由的局面使這種文化可傳播能力強。這里的海洋文明就是5W模式中的who.白色是海洋文化中很推崇的一種顏色，他們看來這是純潔無暇的象征。那么在這里有關白色的看法就是我們5W模式中的say what.然后借助各種渠道（channel）將這種對“白色”的看法傳播到中國，中國也就是5W模式的中的whom.我們知道，在我國傳統觀念當中，白色并不是一個我們特別喜歡的顏色。它是民俗文化中的基本禁忌色，體現了中國人的摒棄和厭惡（物質的和精神的）⑩。白色和喪服、靈堂、腐敗、失敗、愚蠢都有關系，比如“白區”“白癡”“白跑了一趟”等。因此，在以前，中國人并不那么喜歡白色，甚至對它避而遠之。不過時間改變了很多東西。隨著西方文化傳播，似乎很多人也開始接受白色，現在許多婚禮上新娘也穿白色的婚紗。這是西方的文化對我們產生的影響，也就是what effects.這是西方文化可傳播性的一個例證。也是文化傳播的一個案例。

值得注意的是，文化傳播的內容并不只是好的方面，也可能帶來一些不好的情況，比如因為文化差異而造成的誤解等等。因此我們需要辯證地看待問題。

三、在對外漢語中的啟示

以上內容中我們介紹了很多不同文化的絢爛與差異，讓我們看到了抽象文化背后一些現實具體的內容，似乎讓文化更貼近生活。

其實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漢語教師時常也會因為文化的差異而苦惱。教師可能因為不理解學生的文化背景而產生師生之間的誤解，亦或是學生團體之間由于異國文化差距甚大而引起的沖突……這些現象都是真實存在的。我們知道作為一名合格的對外漢語教師，不僅需要教師掌握好扎實的漢語本體知識，還需要教師成為一名合格的“外交官”，能夠從容應對各種教學之外的“意外”情況。因此這就要求漢語教師應該努力了解異文化的內容。比如前文中我們已經提到過“黃色”這種顏色在中國傳統認知觀念中的重要地位，但是我們也發現，現代社會當中似乎“黃色”的含義發生了一些改變，我們用另一種眼光看待“黃色”。這種轉變的思想是教師需要把握的，假設在我們進行顏色教學的時候，也許可以在學生水平允許的基礎上，適當地介紹一些色彩文化的內容，提前避免將來可能造成的“色彩誤解”。

語言遷移的問題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時常談到，文化對于語言遷移也有影響。語言和文化總是密不可分的，每個人所屬的文化體系對于個人的影響是很大的，文化體系中給予我們的價值觀、自我概念、認知特征都在我們的腦海中形成了一個堅固的網，而這個網在我們學習第二語言時很可能給我們帶來負遷移。二語教師教學時，一定要意識到語言和文化的聯系，不同的語言背后必然是不同的文化背景，學習語言必然要了解文化。

以上就是文章的全部內容，我們主要是以色彩為例簡單地分析了文化的形成和傳播，認為文化的形成離不開地理環境、經濟因素、政治制度等的影響，文化傳播也受到傳播媒介、文化自身的傳播可能的影響，文化與對外漢語也有深厚的聯系。不足之處還有很多，望批評指正。

注釋：

①②王心耀.色彩與文化［J］.江漢大學學報，2001（5）.

③唐莉.淺談色彩與文化差異［J］.淮陽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7（3）.

④⑤趙曦.上古時期黑色認知與中華文化的色彩審美取向——從《尚書·禹貢》篇之黑色說起［J］.鄭州大學學報，2016（2）.

⑥陶塑，許燕.共享現實理論:社會認知研究的新視角［J］.學習與探索，2014（3）.

⑦陳可風.古希臘羅馬城邦社會的等級與階級［J］.長沙水電師院社會科學學報，1996（2）.

⑧胡文仲.跨文化交際學概論［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9:50.

⑨李莉.論文化傳播、沖突、適應與文化發展［J］.山東社會科學，2012（12）.

⑩程裕禎.中國文化中的顏色迷信［J］.山西師大學報，1992（2）.

［1］王心耀.色彩與文化［J］.江漢大學學報，2001（5）.

［2］唐莉.淺談色彩與文化差異［J］.淮陽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7（3）.

［3］趙曦.上古時期黑色認知與中華文化的色彩審美取向——從《尚書·禹貢》篇之黑色說起［J］.鄭州大學學報，2016（2）.

［4］陶塑，許燕.共享現實理論:社會認知研究的新視角［J］.學習與探索，2014（3）.

［5］陳可風.古希臘羅馬城邦社會的等級與階級［J］.長沙水電師院社會科學學報，1996（2）.

［6］胡文仲.跨文化交際學概論［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9:50.

［7］李莉.論文化傳播、沖突、適應與文化發展［J］.山東社會科學，2012（12）.

［8］曹鴻娟.英漢顏色詞“yellow”和“黃色”的文化內涵對比研究［J］.攀枝花學院學報，2008（1）.

［9］姚小平.基本顏色詞理論評述［J］.外語教學與研究，1988（1）.

［10］程裕禎.中國文化中的顏色迷信［J］.山西師大學報，19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