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渡家
我們喜歡在熙熙攘攘的地方出租
自己的熱情,從不掛上“有客”的牌子
我們經常被注射興奮劑,猛然抖動一陣
然后艱難地度過幾個酒醒后的早晨
我們常常,在回憶中遺忘自己的年齡
習慣于定期走進褪色的風景之中,我們
傾向于讓自己凝固成風景
我們迷戀過期的月亮,寧愿
把已被看過的天空再多看幾遍
寧愿懸掛在風中觀看,也不愿
看到我們只是擁擠地站在地上
在一個透明的黑夜里
我柔弱的軀體奔跑于刀刃之上
凡高的半只耳朵跑在我前面
凡高跑在我后面
從時間一直跑進夢境
我扔掉了我的過去和未來
在狂笑聲中沖進一片長滿針尖的草地
我看見我的四肢在天空上奔跑
安詳而快樂
看見血滴用淚滴的方式滴回眼眶
我看見全人類沖在我前面飛跑
我第一個倒在地上
在湖邊的凸臺上,一對亮麗的情侶
用盡構圖學所允許的各種方式抱著
拍著婚紗照所允諾的美好未來
而忘了縫紉機,和地下甲蟲的嘆息
在午后陽光所撒落的所有謊言中
有一個最為潮濕而且速朽
三點十五分。一架噴氣機飛過
三艘游船在湖心戲弄自己的影子
一個旅人坐在湖邊的長椅上
朝著婚紗照鏡頭的背后
看著整座城市矗立的樓群
和整座城市矗立的虛空
兩年前
在波士頓一條小街上,某棟小樓的窗邊
看著窗外白茫茫下著的大雪
仿佛這場雪已經下了一輩子,只是
此刻才讓我發覺它在那里下著,一直未停
我心中有一種溫柔在融化,時間
仿佛流星一般倏爾飛逝又瞬刻停止
那一夜我吃飽了你做的,并不美味的晚餐
甜美地睡去
寒冷凍結于窗外,僅在室內留下溫暖供你我圍抱
我們在雪地并排走著,并未牽手
只留下兩排腳印,卻感覺
這白色世界里僅你我存在,僅你我走過
我感激這場大雪和這個世界,直到那一刻
我才欣然接受我已然領有的
兩個女人坐在我的脊骨上蕩秋千
她們的笑聲是我的糧食
她們隨手扔掉她們產下的卵
扔向北方,在她們的身子下面
四朵月季盛開,蝴蝶破繭而出
兩只蝴蝶坐在我的稿紙上蕩秋千
我的詩句在空氣里爬摸滾打
我寫下的字浮起來了,像一塊塊木版
漂過河流,漂到我的眼前
我那過于飽滿的詩歌漂浮過來了
在痛苦中詞語裂開,把我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