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如游魚,在歲月的長河里,很容易隨波流散。但在某些時刻,有些人,有些事,卻像一尾尾調(diào)皮的魚兒,不經(jīng)意間從腦海中浮上來,記憶的浪花便開始細碎地涌來,最終海浪翻騰。
她,圓臉,齊耳卷發(fā),大大的眼睛,目光深邃澄澈如碧水幽潭;細瘦高挑,身材頎長挺拔如春天的白楊;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吐露出最清麗的言語。她就是我的大學(xué)老師,我心中的文藝女神——秦韶峰老師。
七年前,我是中文系的一名學(xué)生,秦老師給我們上“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時至今日,她的講課依然讓我念念不忘,心馳神往。
翻開大學(xué)時候的課堂筆記,密密麻麻都是秦老師的金句。那個時候我最喜歡上秦老師的課,她的課堂永遠是那么生動,魅力無限。記憶中秦老師總會提前五分鐘進教室,站在門口面帶微笑等待著她的學(xué)生。待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坐定后,她用目光環(huán)視一下教室,然后用極有磁性的聲音說:“好了,現(xiàn)在我們開始上課,今天我們要一起走近一位現(xiàn)代作家……”簡潔干練的開場白之后就是她滔滔不絕的演說。是的,她的課堂就是一場場精彩的演講。她氣場強大,最讓我嘆服的是她上課從來不帶任何課本和教參,且整堂課都是引經(jīng)據(jù)典信手拈來。文藝理論的闡述抽絲剝繭,邏輯清晰明了,各種名人軼事也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娓娓道來,精彩紛呈,引人入勝。她的思維縝密而連貫,授課過程流暢,一氣呵成。我總是驚奇于她的才華和驚人的記憶力,在她的課堂上我如一個虔誠的教徒,全神貫注支起耳朵,生怕錯過她的一句話,漏掉一個字。她如一個吸鐵石,以她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強有力的磁場,教室里的一顆顆求知的心仿佛一枚枚鐵釘被磁鐵牢牢地吸引過去。
蘇童、馬原、李碧華、王朔、陳忠實、王小波……她對每一個現(xiàn)代作家都熟稔得好像朝夕相處的朋友,在課堂上侃侃而談,對作家的作品如數(shù)家珍,條理清楚,頭頭是道。她的嘴角銜著風潤儒雅的微笑,語氣輕柔,語速不疾不徐,卻給人一種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通過她的講授,我知道了自己看書時沒有弄懂的知識;通過她的引導(dǎo),我明晰了原來已經(jīng)擁有但沒有意識到的東西。博學(xué)如斯,善教如斯,她,喚醒了我的智慧。
她講余華,從生平到趣事,然后談到作品,再深入到其代表作——《活著》。她說:“忍受是生命賦予我們的責任,福貴親手埋葬了六個至親至愛的人,在歷經(jīng)了那么多苦難之后,他學(xué)會了忍受,忍受生活的重壓。面對命運,我們應(yīng)該迎接所有的安排,并且無所怨恨和悲戚,從容淡定,這樣的生命才是驕傲而尊貴的。”多年后我翻開泛黃的筆記本,讀到這段話,就想起她在講臺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我們,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好老師如燈塔,幫助學(xué)生點燃希望之火,燭照學(xué)生的信仰之光。
有一天下課后,我追上秦老師,向她請教問題。聽說我對張愛玲感興趣,她就向我推薦了張愛玲的一些作品和相關(guān)的評論書籍。她鼓勵我說:“大學(xué)時期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難得你如此勤學(xué)上進,要大量閱讀,海量閱讀……”
我們邊聊邊走,一路到食堂吃午飯。秦老師坐在我對面,她抬起頭看著我碗里的西紅柿炒雞蛋,皺了一下眉頭說:“丫頭,你吃得太素了,對身體不好。”我不好意思地說:“我最近在減肥。”她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又去打了一份紅燒魚塊和一碗海帶湯,非讓我吃下去不可。想不到在講臺上不怒自威、氣場強大的她,私下里卻如慈母般可親。
我多么幸運,能在求學(xué)路上,遇此良師。感恩在青春迷茫的歲月里,她贈我一盞明燈,讓我找到前進的方向。
俗話說:栽得梧桐樹,引得鳳凰來。學(xué)校就是一片知識的沃土,這片沃土上生長著很多秦老師這樣的大樹,這些大樹吸引著天南地北的鳥兒不遠萬里來此棲息,享受蔭涼,啜飲智慧的甘露。放飛的是我們,守巢的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