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笑

■丨胡兆喜

即將搬入新居，為和新房“配套”，我們新買了一組家用電器。買了新的，原有的家電就要“下崗”，當破爛賣吧，覺得有點可惜。于是我打電話給鄉下的父母，想讓他們運回鄉村去用。

當我說明情況后，電話那端立刻傳來父親得意而幸福的笑聲：哈哈哈，家里面新的電器都用不過來了，哪兒還能用得著舊的呢。春節才換的大屏幕彩電，上次又買了冰箱、洗衣機，質量好，價格便宜，還有一大筆補貼金呢，呵呵……

聽著電話里父親溢滿幸福的笑聲，我不禁回想起往日里我家有關“家電”的兩件事來。

20世紀七十年代末，一個上海知青感念插隊期間父親對他的照顧，回城后特地郵寄一臺收音機送給父親。與其說是父親的收音機，還不如說是全村共有的“寶貝”呢，因為當時村里只有這一臺收音機，全村男女老少幾乎沒有人不被它吸引過，收聽新聞、天氣預報，聽戲曲、評書……好家伙，咱家的三間茅草屋幾乎成了村民們的“俱樂部”。可以說，那臺收音機，在那個年代給咱家掙足了臉面和榮光。然而，十年后，又因為一臺彩電的事，咱家幾乎成為村里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大約是在1990年的秋天，為了給我建房成親，家里借了不少外債，最后想為婚禮置辦一臺彩電的錢都籌集不出來。恰好同村的三表叔家也準備娶媳婦，剛買回大彩電。父母就去跟人家商量，想把彩電借來“裝飾”一下我的婚禮。都是鄉鄰鄉親的，人家也爽快，就把彩電暫借給我家用。雖然在歸還時，我的愛人不大樂意，但父母一再承諾，等手頭經濟活泛，一定補買彩電。愛人沒鬧騰了，誰知三表叔家的“準媳婦”不樂意了，說新彩電被別人家先用了，不吉利，死活要求三表叔家重買一臺新的。雖然當時農村土地分到戶已十數年了，農民不愁吃不愁穿，但是幾千元的貴重物品，對尚不富裕的一個農村家庭來說，豈是說買就可以買的？畢竟“風波”是我家引起的，父親就跑東走西求人說情，可是三表叔家的“準媳婦”似乎鐵了心，非要買臺新彩電不可。實在沒招了，父親只好一路求神拜佛，從銀行借了幾千元貸款，把三表叔家的那臺彩電買回了家，事情才得以了結。這場“鬧劇”被村人笑說了好幾年，也讓父母覺得在鄉親面前抬不起頭來。我至今清楚記得當時父親無奈地搖著腦袋感嘆道：窮日子真不好過呀！

電話里，當我提起這段往事時，父親不禁萬千感慨：一臺小小的收音機，想不到會那樣的風光、給力，呵呵……而一臺兩三千元的彩電，竟能鬧出那么大的“花色”來，如今想起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啊。唉，都是貧窮惹的禍呀！現在生活條件可好了，咱們農村富裕了，富就富在改革開放的好政策上，富就富在黨的一系列惠農政策上，從取消皇糧國稅，到糧食價格被重點保護，再到買家電、買農機、種植養殖等等補貼政策，件件是實實在在的大好事啊。就說這冰箱、空調吧，以前咱農民只有在心里想的份兒，現在不都真真切切地享受上了嘛，想想從前那些苦巴巴的日子，再看看眼前的幸福生活，有時感覺真像是在做夢一般呢。眼下柏油路都鋪到咱家門口了，我和你娘商量了，趁現在還能干，再奮斗幾年，多掙點錢，準備買輛私家車，趕場趕集、走親訪友什么的，可得勁呢，哈哈哈……

電話那端再次響起父親歡快而又幸福的爽朗笑聲。我想，父親的笑聲，應該是對往昔缺衣少食的窘迫生活的善意自嘲，是對當下幸福生活的肯定和褒獎，更是對物質文化和精神生活日趨富足的新農村的明天美好憧憬……是啊，從20世紀七十年代末的一臺風光無限的收音機，到“彩電風波”，再到大屏幕彩電、冰箱、空調走進尋常百姓家的今天，時光的車輪已前行了40年。而這40年，正是我們國家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來的四十年。單從“家電”的那些事兒上，我們就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改革的春風早已在廣袤的神州大地上吹拂出一片欣欣向榮的盎然生機，從江南到塞北，從沿海到內陸，無論城市還是鄉村，人們的物質生活和精神文化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尤其是廣大農村的父老鄉親們，再也不會因頭頂一個“農”字而卑微，他們正沐浴著黨的一系列優農惠農政策的陽光雨露，以昂揚的姿態，大步流星地邁向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