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潔 張 雨
(西南交通大學建筑與設計學院,四川 成都 611756)
邊貿型城鎮是指位于地區之間的邊界處,商貿較發達,城市經濟主要以區域間商貿帶動的城鎮。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城市職能,使其在發展過程中具有獨特性。瀘定作為川藏民族邊貿城,始終是連接四川藏區與漢族地區的紐帶。以歷史發展為軸線,以商業流通為切入點,系統的研究其空間形態演變過程,對于探索川藏貿易、研究四川藏區其他城鎮以及其他地區邊貿型城鎮的發展具有參考意義。
瀘定縣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東南部,地處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過渡地帶,東鄰天全、滎經、漢源三縣,西與康定、九龍毗鄰,南與石棉接壤。受地形地貌制約,城鎮規模不大,但歷史悠久。作為古旄牛道今國道318線上的重要驛站,瀘定是兵家必爭之地,康巴地區最古老的茶馬古道驛站,歷代川藏的分界線,素有“康巴東大門”之稱,是典型的交通干線旁的邊貿型城鎮。
瀘定歷史可追溯到周秦時期,當時大渡河谷是羌族人白狼樓薄居處的地方,史稱“笮夷”[1]。兩漢及三國時期,今瀘定沈村就因其優越的地理位置成為當時西南最大的農牧市場中心,漢番民族最主要的商路碼頭,也是今瀘定縣內開辟最早的古鎮[2]。川藏間貿易成為定制始于唐代興起的“茶馬互市”,經宋、元、明、清到民國一脈相承。
唐代時,從名山、雅安等地生產的邊茶主要從雅州(雅安)、滎經經過大相嶺到黎州(漢源清溪),再西行過泥頭、三交,翻過飛越嶺到沈村,從這里渡過大渡河,經過磨西、雅家埂,進入藏區[3]。這條古道歷來就是川藏間貿易的主要通道,稱為黎州路或大路,今瀘定沈村作為此道上的重要驛站,是當時最繁華的貿易市場之一(見圖1)。宋代進一步完善了茶馬貿易,設置了“檢舉茶監司”作為管理機構,“以茶治邊”成為了中央管理西番的籌碼[4]。明朝沿襲了宋朝的做法,在交易地設置“茶馬司”。明洪武年間高惟善提出在巖州(嵐安)建倉儲茶易馬,此時的茶馬貿易路線逐步發展為兩條。新興的這條從雅州經碉門(天全)、巖州(嵐安)、瓦斯溝入打箭爐(或從嵐安渡烹壩,由大岡入爐),稱為雅州路或小路,巖州(今瀘定嵐安)由于茶倉的設立,作為茶馬貿易的主要市場之一迎來了發展時機。位于大路的冷磧也因明永樂與嘉靖年間佛耳崖道的鑿通成了入藏必經之路,發展成為又一個新興的邊貿中心(見圖2)。


清代中央政權逐步深入,川藏間貿易集散地開始西移,越過大渡河,從黎州、巖州移至打箭爐(康定),此時的貿易商品以茶為主,輔以絲綢、鐵器等其他物資,“茶馬互市”逐漸演變為“邊茶貿易”,貿易交流更加頻繁。
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清廷為方便川藏行旅,在安樂壩(今瀘定縣城)境內建鐵索橋(瀘定橋),橋頭開始有漢人商戶進行貿易。雍正六年(1728年)朝廷在瀘定橋附近設置瀘定巡檢司,修建巡檢署,進行管理,瀘定橋沿線商貿逐漸繁榮,成為西爐商賈往來要站。昔日的茶馬古道大路開始衰落,沿線的重要城鎮如冷磧、化林等皆衰敗下來。到乾隆末葉,雅爐之間貨運更加頻繁,打箭爐日趨繁榮,作為通往打箭爐的重要驛站,今瀘定縣城因此發展起來(見圖3)。

民國元年(1912年),原沈邊土司地和化林營汛防地改為化林縣,原冷邊縣和咱里土司地改為瀘定縣。民國二年(1913年),化林縣改設縣佐,并入瀘定縣,瀘定縣始為單一的縣。
建縣以后,瀘定發展中心仍集中于瀘定橋東側河谷地帶,縣城城區規模較小,建筑物依山就勢,街道狹窄。此時僅有由柏楊林入城至十字口的“南街”、十字口至東橋頭的“大街”、鐵索橋西岸的河西街以及“柯家巷”“柯家街”“馬巷”“碉門街”幾條小巷道。北邊的“三官樓”和南邊的“柵子們”合稱為南北城門,城區占地近0.2 km2。
1950年3月22日瀘定正式解放。1954年川藏公路建成,這條縱貫城市的公路改變了商品流通路線,也使得城市發展由以往拘泥于一小塊河谷地帶,開始順應公路向南北拓展。此時的人口日益增加,城區街道也隨之增加和延伸。據統計,1990年的城區占地面積已經達到0.35 km2,較解放前增加了75%。
此后,隨著國家宏觀政策的支持和甘孜州實施非均衡發展戰略,影響瀘定的一些重大基礎設施相繼投入(如二郎山隧道和318線改造等),同時瀘定提出發展成為“以旅游服務、商貿、教育為支撐的甘孜州東部門戶城市”的目標[5],城區順應地形,沿大渡河向上下游河谷地帶延伸,面積進一步拓展。伴隨著連通大渡河兩岸的橋梁的增加,城區已經形成擁有白日壩、船頭壩、舊城組團、沙壩、安樂壩這5個城市組團較為均衡分布在大渡河兩側的帶狀“串珠”式空間布局形式,總體呈“兩山夾一城,一江串五壩,六橋架西東”的形態格局。
清代之前,中央政權沒有深入到康區內部,茶馬貿易依靠人力運輸,無論是商品形式還是流通方式都較為單一。瀘定作為漢番接壤處的地區,在這個川藏間貿易道路處于探索階段的時期,城鎮因貿易的聚集而聚集,也因貿易的衰落而衰落,呈現出多中心短暫興起的狀態。
清代,中央政權深入,貿易地西移,與瀘定接壤的打箭爐成為新興的貿易中心,此時的商品形式開始呈現出多元化,瀘定沿貿易道路開始產生聚集群落。隨著民國時期瀘定成為單一的縣,沿橋發展的聚落演變為今縣城區域,但是由于商品流通方式的落后,靠貿易集聚的瀘定縣城發展規模較小。
解放后,川藏公路的修建對瀘定城鎮的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汽車的通行使得商品流通時間縮短、貿易商品更加多樣,貿易道路由以前只通過連接大渡河東西岸的瀘定橋轉變為縱貫全境的公路。城鎮的發展方向開始沿川藏公路的走向拓展,受制于自身兩山夾一谷的地形條件[6],瀘定城發展最終呈現出沿河順應道路的組團式格局。
瀘定從周秦時期聚落產生距今已有千余年,商品貿易的交流促進了文化交融,因此瀘定是康區民族同化最為徹底的城鎮。建縣以前,茶馬貿易留下了許多歷史遺址;縣城建設之初,經商漢人逐步進入,建立起各地會館;近代以來,外來天主教、本土藏傳佛教、漢族道釋儒信仰融合;加之歷來戰火不休留下的戰爭遺址……這些多元的文化決定了瀘定城鎮風貌不像其他藏區城鎮那樣有明顯的少數民族特征。
邊貿型城市性質奠定了瀘定發展較早,城鎮也較繁華的基礎,但也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其成為歷代軍事重地,城鎮多次遭遇摧毀和重建。作為因商品貿易而聚集產生的城鎮,川藏貿易的頻繁交流,各地各民族文化的不斷入侵和更新,也使瀘定原本許多寶貴的歷史文化遺產沒得到很好的保護和傳承。
瀘定作為川藏茶馬古道上重要的民族邊貿城,每一次發展變更都是川藏貿易和民族交流的縮影。通過追溯瀘定城鎮空間形態演變歷史,可以明確其與貿易之間難分難解的關系:經濟是城市發展的動力,商品貿易產生了聚集群落,商業流通影響著城市發展的方向、格局、形態。系統的探索和梳理其在川藏貿易進程中的發展歷程,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