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光里的溫暖

馮煒

23歲時，我遇到了生命中的那個人。一直記得他第一次去我家時的情景。見到我父母，他的臉憋得通紅，叫了聲“叔叔，阿姨”，就拘謹地坐在那兒。那一晚，昏黃的燈光下，他和父親邊抽煙邊聊天。看得出來，父親對他蠻喜歡。那次，是我第一次聽說“黃鶴樓”這個名字。

決定要嫁給他的那一天晚上，天下著大雨，他去接我下班。他一臉一身的雨水，抱著一件雨披站在那兒憨憨地對我笑，眼睛里滿滿的疼惜和寵愛。

結婚后，經常和他手牽手漫步在楊樹林下，腳踩著滿地落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讓我覺得莫名的滿足。還記得，曾和他于清晨騎行二十里去景縣看桃花。“畫樓春早，一樹桃花笑。”桃花樹下，晨風微涼，他脫下外衣，貼心地為我披上。桃花朵朵，恣意綻放，就像我和他的愛情，充滿浪漫激情。

28歲那年，我和他夫妻雙雙下崗。我們租賃了一間不足20平米的房子開始做小生意，從此開啟了我的零售生涯。從那時起，“黃鶴樓”走進了我家小店。

店里每有“黃鶴樓”新品到貨，丈夫都是第一位品吸人。雖然他只會用“淡雅清香、味道不錯、物美價廉”等幾個評語，但他的這些簡單的心得感受卻也能吸引來不少顧客購買。而我，則喜歡在閑暇時，翻閱平時收集積攢起來的“黃鶴樓”標。那些“黃鶴樓”標有的妖嬈卻又清幽，有的簡潔而質樸，還有的索性干干脆脆、明艷簡單，每一款都是那么有韻味。原來，“黃鶴樓”品牌的每一個規格背后都有一段故事，都注入了道文化、德行文化等文化理念。我一遍遍翻看、撫摸，真心喜歡著，只嫌自己知道得不夠多。潛移默化間，我學會了去愛人、關心人、牽掛人。

后來，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感到驚慌，但他的平靜讓我的心慢慢安定。晚上，他用空煙盒折疊成方方正正的硬牌子給兒子做玩具。兒子愛不釋手地擺弄，或隨意疊加，或交錯穿插，玩到不肯睡去，好像煙牌里面藏著無窮的樂趣。而他，就坐在書桌旁，邊抽煙邊整理店里一天的賬目。他的這個習慣多年來一直沒有變過，即使那一次，我們在馬路邊擺攤賣鞋墊，二百多雙鞋墊被突然出現的城管全部抄了去。晚上，他依舊平靜地坐在那兒。抬眼望他，看到的是他的側影，寬厚的肩膀，濃密的頭發，臉上專注的神情，一筆一劃地寫賬。那時，清苦的日子，無數的夜晚，簡陋的小屋里氤氳著溫馨、安寧和歡喜。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間，開店已有二十幾年，“黃鶴樓”依然是我店里的“吸金寶貝”。依靠經營小店的收入，我們把兒子撫養長大。而今，兒子大學畢業，順利在省城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我的小店也搬進了屬于自己的寬敞明亮的二層樓房。

步入中年的我，越來越喜歡安靜，喜歡懷舊了。我常常懶懶地偎在陽臺的藤椅上望著天空發呆，那些與他、與“黃鶴樓”息息相關的過往，如星星一樣，在夜里幽幽閃著光。人的一生，總會有些挫折或不如意，但篤定一份心地的平和，面對世事無常，去接受、去面對、去從容應付。想起楊絳先生在《一百歲感言》里說過的一句話：“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后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和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