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依依

賈真

老瓦房

老瓦房的前身是土窯洞

土窯洞的前身是洪洞圪針溝

石頭基礎緊連大槐樹的根

土坯墻里涌動世代的脈

老瓦房是站起來的家鄉

老瓦房是先輩們的魂

瓦壟壟是日漸稀疏的發

窗格子是永遠閉不上的眼

擋著狼防著虎

遮風避雨

老瓦房是生存的據點

老瓦房是家族的碉堡

門洞里進出著“哭”與“笑”

煙囪上飄揚著愛和恨

老瓦房收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老瓦房是一部孤本家族史

老瓦房是人生的起跑點

老瓦房是站著的老祖宗

看一眼老瓦房

才覺得回過故鄉了

大戲臺

臺口大張

總是講述些很精美的故事

讓人大笑讓人落淚

讓人豁然明白些什么

年輕人們卻在演著自己

哭與笑都與臺上無關

也有許多戲外的活動

卻都是關乎全村的大事

諸如抗戰土改合作化

諸如包產選舉等等

后來這些也有很多走進戲里

也讓人哭讓人笑讓人反復回味

平時這里卻是家長里短的地方

或許叫傳播故事的平臺

眼睛和耳朵除吃飯勞動再別無用時

鄉民們在此進行開心的精神聚餐

在人生短短的里程中

每個人都把很長一截留在了這里

于是每每說起鄉愁

總會想到家鄉的大戲臺

那是多姿多彩的一卷畫

那是酸甜苦辣的一鍋菜

臺上臺下都是戲

演了一代又一代

炕圍畫

靠住它學會站立

扶著它學會邁步

沿著它挽不斷的邊飾

步入了漫漫人生之路

《岳母刺字》通過爺爺的點撥

刻進了我的骨髓

《二十四孝》的故事

令我一生效仿回味

還有“耕讀傳家”

還有“清廉做人”……

這些畫出來的詞語

一直伴隨滋養著我

仿佛父親母親

炕圍畫陪伴我走過童年

它是一個家的符號

它是一道故鄉的風景

而今炕圍畫正在漸漸遠去

遠不了的是它的溫暖和教誨

還有一代人深深的懷戀

抑或叫鄉愁

行道廟

既不雄偉也不高大

無非面寬一間高不足立身的一座廟宇

但卻是故鄉典型的符號之一

像塊疤痕久久不曾消除

共工之子——修居其中

一個浪跡天涯客死荒野的紈绔

憑借先人的根系長于村隅

將一縷陰魂付諸泥土

先祖們活得艱難將其供塑

本是想求他指條生路

誰料卻異化為一處關卡

專把買路的紙幣收取

路往何處他管到何處

你永遠走不出他的轄區

八寸長的萬千路途

是他交替存取但永續享用的金庫

紅高粱

秋天在黃土高原上

到處可見紅高粱

一株 一支點燃的火炬

一塊 一片流火的海洋

一年年長起 割倒

一茬茬紅了 枯黃

世代在同一軌道輪回

生命在輪回中綻放

扎根于貧瘠的讓人流淚的土地

干旱是件永遠脫不掉的衣裳

還有迷途的風和貪婪的鼠蟲

隨時都會將它們致殘損傷

而艱難是歷練意志的良方

紅高粱們生生不息逆勢而長

希望在泥土中發芽

夢想乘春風破土飛翔

根如鋼絲緊緊抓住大地

桿像堅竹以骨節伸展脊梁

血與汗凝結的果實

展示生存的悲壯

這就是不折不撓的高原魂啊

這就是頑強樸壯的紅高粱

秋天因它們而嫵媚生動

高原因它們而壯烈豪放